怕不怕? 不矫情的说一句,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怕? “褚先生,你怕吗?”连凤丫反问褚问起来,换做从前,她定然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如今……如今她有父有母,有幼弟,还有一双儿女。 褚问无言以对,他怕,她自然也怕。 “可那是为什么?非得这样做吗?” “非得。”连凤丫说道:“起初的时候,只是想要温饱,不想受人欺负,到了最后,就是形式所逼,不得不前进。 褚先生不也知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褚问沉默了,他知道这女子的意思,到了她现在的境遇,就算她心满意足于已经有了的富贵,但是有人不愿意啊。 万氏和连大山在一旁听得不明不白,但至少听出来一点:他们又要搬家了。 “当家的,何时动身?”褚先生也不再言他,直接问道。 这女子既然今日已经在饭桌上提起了往京都去的事宜,那么,动身去京都,也就是眼前这些时日了。 连凤丫摸了摸怀中孩子绵软的小手,似乎也在衡量什么。 一桌子的人,都朝着她这儿看着,都在等着她的决定。 唯一不受影响的也就是两个已经睡熟的小娃娃了。 就连连竹心,也关心着这件事。 “三日后。” 众人闻言,都是一震。 三日后! “这么快?”万氏犹豫起来:“凤丫呀,要不再缓些时日。阿娘给算一个黄道吉日? 你瞧,这三日,哪儿够收拾啊? 这宅子咋处理? 是卖了还是租出去? 总得脱手吧, 还有城郊的庄子,又咋办? 就放任着?总得安排好后头这些事儿的呀。 再有,总要和邻里友人告别,还要置办一些路上用的穿的吃的。 这些都是不可少。 三日,三日哪儿够哟。” “宅子不卖,让郑三娘平日里领着三俩仆妇来打扫打扫,保持着日常的整洁干净就好。 若是以后爹娘想家,随时都是可以回来住的,也不必到时候,去庄子上凑合了。 城郊的庄子,那里有郑三娘和徐图海两个人镇着,去年时候,庄子上也成立了一对自卫队,平日里护卫庄子安危还是不愁算的。 至于路上所费,这些好办,只是阿娘要劳累许多。 其他的,邻里之间,送上别礼就是。 不必大办,图得不就是个和睦相处的感情。” 万氏听着她闺女儿的话后,忍不住一阵埋怨地小眼神,睇了过去:“你都盘算好了,那还要问咱们作甚?” “……”连凤丫一阵无语……她也没有问他们呐。 “可不可以不去……”万氏忍不住问道,话没说完,就被一旁的连大山,勾住了臂膀子,“别说丧气话,闺女儿说去哪儿,咱就去哪儿。咱们活这半辈子了,前半生吃苦劳累,没给孩子们一个好日子。 也没能给个孩子们一个好前程。 如今个,孩子们都大了,他们自己个儿奔前程去。 咱不该拖后腿。” 连凤丫讶异地望着连大山……想不到,这平时憨厚没得主见的阿爹,却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她,更能说出这番话来。 不过,既然话说到这里,她也必须跟她阿娘把话说开,不然就成了独断专行: “娘,这京都城,我不去,阿弟也非去不可。 竹心他既已经过了乡试,明年春二月里,参不参加会试,这另说。 即便这次会试落榜了,又或者暂且不参加。 那他今后总有考会试的那一天,对吧?不如早些去京都城见识见识。 何况,老太傅去年临走时,可是满心的期望着竹心往京都去的。” 万氏自觉自己小家子气了,但还是挺难过,仰头环视一圈这偌大屋子:“娘这是舍不得啊……” “阿娘不必舍不得,去了京都,凤丫还是那个凤丫,护着一家子,遮风挡雨的,娘不必忧愁, 怕甚,有女儿在。” 这话一下子就触动了万氏的心,“娘心疼你,你说,咱们在淮安城里,好歹还有安九爷罩着, 去了京都,可是人生地不熟,那种豪奢地界上,我们一家子的外乡人,可如何能立住脚。” 连凤丫轻笑起,她这阿娘,是不知道,她现如今这生意已经做得苏淮地界上,有名有望。 她倒是从没有和万氏和连大山说起家里的生意,那也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如今看来,她没说,她阿爹阿娘如今还以为她们家,还只是依附在安九爷下的小买卖。 “三日……若不再想想?”万氏终究还是绕不过这个“三日”,连凤丫轻轻望了她娘,只是这妇人的脸上,看到了对未来的担忧,想来,她阿娘定是被从前居无定所的苦日子吓怕了。 终究……唉……连凤丫轻叹一声:“行,那就,半个月,至多半个月。”不能再耽搁了。 “好,就半个月。”万氏高兴了,连凤丫忍不住宠溺的一笑。 一家人又说了些话,夜深人静,各自回了房。 房里,万氏久久不能睡下,拉着连大山,说了一夜的话。 二日 连凤丫家里来了人,是连家二房和三房的,连二才和连三福两兄弟匆匆而来:“咱爹病了,病得迷迷瞪瞪的,整日里说胡话,怕是……怕是没几日了。大哥大嫂,明日可莫走啊。” 连凤丫闲来无事,就在院中陪着两孩子玩闹。 见着连家老宅来的人,听着他兄弟二人说,连老爷子病了,给珠儿擦嘴的手,顿了顿,便叫了连竹心出来:“领着你甥女回屋去。” 这才静静听了会儿,说是连家老爷子病了,就要连大山和万氏去看看……怎么这么快?连凤丫也一时被这消息惊到。 连家那位连老爷子……真就要不行了?! “什么去京都不去京都,咱爹都病了,大哥啊,你就不能不去京都吗? 在这淮安城里,不也挺好的?” 这话本听着没什么问题,可是连凤丫怎么听,怎么就觉着,这哥儿俩倒不像是来报病情的,反而是借着连老爷子的病情,来劝说连大山不要去京都城去。 连老爷子是果真不行了吗? “爹,老爷子病了,你怎么还在这儿站着? 还不去替老爷子请郎中看看?”连凤丫走了过去,眼睛却毒辣地扫到连二才脸上一瞬即逝的慌乱……心底更加加深了狐疑。 连大山本来已经慌了,被这么一提醒,猛一拍脑门儿:“对对对!瞧我,咋给忘了! 去请郎中,请全淮安城最有名望的郎中去给爹……连老爷子看病去。” 连凤丫不给连二才和连三福拒绝的机会,连忙说道:“九刀,走,陪我和阿爹一起,去给连老爷子请郎中去。” “好,大娘子。”谢九刀虎躯一震,立即就行动起来了。 到了医馆前,连三福一把抓住了连大山:“大哥!爹是真不行了,已经找过郎中看过了。 咱们还是不费这个时间了,赶紧回去看一看,要是去晚了,我怕,我怕……咱爹现在是不知什么时候就没了,可等不起啊。” “这……凤丫……”连大山一时没了主意,扭头朝着他闺女儿望了过去,想她讨个主意。 “爹,咱都到了医馆了。请了郎中就去连老爷子那儿,不耽搁功夫。” “可是……” “连三叔不必可是了,老爷子的命更重要。” 无论连三福和连二才一路上说什么,有意无意的碍手碍脚,连凤丫和连大山是把郎中请到了。 连凤丫之所以这么“好心”一路又是帮着请郎中,又是拿出银钱来,是为了跟着后头去看看,这老宅一家子,这一次又是闹腾得什么幺蛾子,打得什么主意。 而连大山,这憨实的男人,却是真的慌了。 自己的爹曾经那些对自己的苛待和偏心,此刻人都病倒了,在病得不清弥留之际的病人面前,这个病人还是自己的亲爹,那过去什么是是非非,就都成过眼云烟,曾经计较的,也都释怀了。 连二才和连三福是拦不住连大山了,在家门口,远远起,就大声喊道:“爹啊!大哥来看您了呀!大哥孝顺,给您请了孙郎中来了。” 连凤丫微微垂目,唇畔一丝似有若无的冷笑……那么大声干嘛?通风报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