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婧心里狠狠地咯噔了一下。什么叫养了那么久,又是打算怎么用她?她脸上这异样的疼痛感又是怎么回事?! 重重疑问如密密麻麻的虫蚁一半撕咬着她的五脏六腑,不祥的预感迅速弥漫上来,霎时间便大有将她整个人侵吞进去之势,在过度的恐慌感的驱使之下,那本来还模模糊糊的疼痛突然就变得异常清晰,她甚至感觉自己脸上像是裹了无数尖锐的刀片,轻轻一动就往皮肉深处扎。 手脚被紧紧地束缚着,这种动弹不得的感觉让谭婧十分没有安全感,登时就挣扎起来,也顾不得顾北华刚刚才说过的话。 她脸上缠着层层裹裹的纱布,眼眶只剩下了一点点能眯成一条缝,再加上情急之下泪腺突然飙出了一层分泌物,将那原本就不怎么清晰的视线更是遮挡的雾蒙蒙的,她看不真切,只能听见耳边有响起顾北华焦躁的喊声。 “按住,快按住别让她碰到脸!医生呢,去叫医生过来!” 身旁闹哄哄的,谭婧已经记不清到底有多少只手同时伸过来按住了她的胳膊腿,只觉得手上突然疼了一下,接着意识就逐渐模糊,神志像是头顶上的点滴瓶一样,一点点地流逝干净。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谭婧觉得自己都没有真正醒过来过。她的意识一直处于支离破碎的状态,只要一醒过来就会被重新注射麻药,身体也一直都是依靠着点滴维持生命。 半梦半醒之间,谭婧想,那点滴里面应该是混着什么营养物质的吧,不然她早就应该死掉了。 拆掉绷带那天,谭婧是被许多只手抬着放到椅子上的。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坐起来了,再加上大量麻药的注射,她的身体已经变得迟钝,骨头软的可怕,试了好几次都不能依靠着自己的力气坐好,最后还是被橡胶带缠绕了好几圈才勉强支棱起来。 有个医生站在她身后,一点一点地解开了她脸上的绷带。 随着绷带和纱布一圈一圈地散落开来,谭婧也渐渐看清楚了她现在这张脸。 一瞬间,谭婧觉得自己的心跳几乎停止。 她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试探着眨了眨眼睛,直到看着镜子里那张脸确实在和自己做一样的动作的时候才接受现实。 也是在那一瞬间,保守麻药荼毒的大脑回到了记忆巅峰期,电光石火之间,她突然就明白了顾北华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现在镜子里那张脸,完完全全就是曲清尘啊!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不可能看得出来是假的。 谭婧喉头一滞,明明心里恐慌得不得了,身子却完全动弹不得,大块的肌肉都软软地瘫着,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只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下都不敢眨,直到瞳孔周围泛起一阵赤红色的血丝。 顾北华站在一旁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却是皱起了眉,摇摇头道,“不行,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我付你们那么多钱不是让你们在这人给我浑水摸鱼的!” 那金发碧眼的外国医生顿了一下,立马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外语,然后把谭婧抬上推车推走了。 这样的事情一共重复了大概四五次,每一次医生满带希冀地拆下绷带,顾北华脸上的神情就会从淡淡的欣喜转变成暴怒和失望,最生气的一次,他甚至直接抓起一旁的针筒朝着谭婧捅了过来,却在针尖差一点就扎破了她皮肤的瞬间停了下来。 谭婧记得那顾北华在猛然凑近的时候,眼底的愤怒瞬间消失,反而迅速翻涌起一阵汹涌的悲伤感,他那双微微有些浑浊的眼睛里仿佛揉碎了整个秋天。 一次又一次,谭婧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自己被推上手术台,脸上斧钺刀叉全部招呼上,到最后面上神经几乎已经完全麻痹,再感觉不到了疼痛。 而像这样反复手术的噩梦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到了今天。 谭婧木然地盯着天花板看,眼神里没有半点涟漪,直到耳边传来吱呀一声轻响。 她心里悲哀地想,怎么,又要再重来一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