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就像是一株植物,碰也碰不得,就这样摆在那儿都摇摇欲坠的,看得人心惊胆战,哪还敢伸手去碰。 萧景夜就算再混蛋,就算平日里再神经大条,这点道理也是明白的。 他用力地攥紧了手指,竭尽全力地搜肠刮肚出了几句零星的话,颤颤巍巍地说,“妈,你怎么......怎么会这么想呢?你也觉得这事是怪小雨吗?” 何婉儿素净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说出来的话语却异常倔强坚韧,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力量支持着她,让她发自内心地觉得就应该是那个样子。 她茫然地看了萧景夜一眼,眼神很奇怪,就好像是萧景夜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 她说,“我没有说这事怪谁,但是小雨她确实不吉利,这孩子不适合娶回家里。” 萧景夜连为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太阳穴处的青筋几乎是全凭着身体本能噌噌地往外蹦,隔着一层皮肉跳的兀自欢快。 要是按着他平时的习惯,听见有人敢说出来这样的话,早就一拳头上去教他做人了。 但是现在说出了这样的话的人,是他的亲妈,并且是在刚刚猝不及防丧偶的情况之下精神状况还很不稳定的亲妈。 萧景夜用力地捏着自己的手指,一只手背在身后,汗水从掌心和手指紧紧贴合的缝隙之中丝丝缕缕地流出来,在他皱巴巴的衣裳下摆处晕染开一片深浅不一的痕迹。 过了良久,他才很辛苦地组织出了一句话来,“但是......但是妈,你之前不是很喜欢小雨的吗?你也说了啊,小雨是个好孩子,她那么好,又懂事,怎么会......” 他蓦地顿了一下,下唇几乎要被他自己咬出血来,眉头拧得更深了些,很艰难地接着说道,“怎么会不吉利呢?” 不吉利。 天知道萧景夜刚才听见这么个形容词的时候心里那一瞬间的五雷轰顶是怎样才平息下来的。 但何婉儿并没有感受到他内心深处几乎要将内脏揉碎的痛苦,也丝毫体察不到他为了不伤害到她而竭尽全力隐忍的压力,她轻轻地转过头去别了他一眼,说, “你刚认识她的时候,你爸爸就不喜欢,当时我就应该想到的。他从那时候开始身体就不好了......对啊,就是从那时候开始......” 她说着说着,话语逐渐就失了逻辑,变成了她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这孩子不吉利啊......都怪我,我当时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一点呢?你爸爸他会出事,都是因为我!是因为我啊!” 突然,何婉儿的声音猛地抬高了八个度,温润如风的语调突然就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戳进在场剩余的三个男人耳膜里。 瞬间,萧景夜觉得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还以为是自己怎么着一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地方,慌里慌张地就站了起来,赶紧扶住何婉儿的肩膀,“妈,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啊?您跟我说说话啊!” 他心惊胆战地握着何婉儿的肩膀,手指却又不敢太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将她单薄的蝴蝶骨捏碎,多余的力气全部集中在手指尖上,颤抖的厉害。 但何婉儿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一双眼睛茫然地垂着,浅色的瞳孔像两颗苍老的玻璃珠子,没有半点神采。 她的目光似乎落在空气中某个地方,却没有一个清晰的焦距。 萧景夜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尖锐地刺破耳膜穿进来,歇斯底里而崩溃,如同正在做困兽之斗的旅行者,“......这都是怪我啊!都怪我,他是被我害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