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1 / 1)

还是好吃。
  不知不觉间,静楠连摘了四五朵梅花,喂啾啾一朵,剩下的全都被她塞进了口中。
  恰时,荀宴正好带了一人迈入院中,将小孩摘花吞食的画面看得清清楚楚。
  这人轻嘶一声,不由想:荀兄弟……已经拮据到这个地步了吗?
  第49章郡守
  初雪压枝,天地皆被雪色覆盖之时,身着绯色小袄的静楠便成了唯一一抹亮色,可爱动人。
  如果她唇边不是仍残留着梅花汁液的话。
  荀宴愣怔几息,快步走过去俯身看了看,见小孩依旧呆呆望他,便命令道:“张嘴。”
  阿——口中无雪也无梅,显然刚才吞咽得十分利落。
  荀宴问道:“好吃吗?”
  静楠竟也点头,诚实答:“好吃。”
  说着,她踮脚又摘一朵,想让哥哥也尝尝这味道。
  身旁一声极轻的“扑哧”声响起,如落雪般,并没有引起二人注意。
  这人本以为荀宴定会拒绝,没想到他竟真的顺势低首,吃了这朵梅花。
  “是不错。”雪一入喉便化作凉凉的水,不刺冷,反而带有微微甜意,滋润口舌。
  梅花瓣尝起来并无味道,但梅蕊本身泛有清香,咀嚼后极小的涩味也可忽略,被雪水瞬间带入喉中,宛若饮汤时顺带食入些许果肉。
  无怪小孩会觉得好吃。
  他生有一张冷峻眉目,如此温声说道时有种不自觉的信服力,让身旁之人简直也要信了,甚至也想尝一瓣梅花。
  得到哥哥附和,静楠更开心,本欲再摘,被拦住,“虽然好吃,但直接生吃容易生病,会请大夫来扎针开药,想要吗?”
  静楠摇了摇头,荀宴嗯一声,“那就不许再吃,等以后吃梅花饼。”
  从看到静楠吃花到此刻,不过很短的时间,他却已如此熟练地教育她,并不打骂斥责,可见早已熟练这类事。
  来人笑了笑,以扇遮面地想:听他一位下属说荀宴爱妹如命,此话不假啊。
  年纪轻轻,带孩子就这般熟稔了。
  久未见静楠,荀宴心中也很有几分想念,再站起身一看,才发现她竟长高了点。
  稍一对比,高度已经在往他腰间窜了。
  顺手摸了把那小啾啾,荀宴刚要说什么,那扎发的绳就被身旁人一把扯落,乌发散落下来,垂在小孩脸侧。
  她迷茫地眨了眨眼,不知这位是何人。
  “我是你哥哥好友。”来人身着紫袍,披貂皮大氅,脖间一圈雪白的茸毛华贵侈靡,但这身宝气十足的衣着并未给他添上任何市侩气,一双桃花眼微微弯着,气质风流。
  他突然凑近了,“也唤我一声哥哥吧。”
  他觉得小孩软绵绵仍带着奶气的声音很是可人,料想唤自己一声哥哥,定极为悦耳。
  静楠没有出声,而是好奇看着他的折扇。
  折扇为绛色,上绘繁花图,金粉交织,于雪光下折射出耀眼光芒。
  男子挑眉,“喜欢吗?喜欢的话叫一声哥哥就……”
  “冷。”静楠突然道,往荀宴身边缩。
  她的意思很清楚,应该是不明白他为何冬天打着一把扇子,很冷。
  男子神色微僵,纳闷地想不应该啊,以他的相貌,面对三至八十岁的小姑娘老太太都无往不利,怎么她却在意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
  比之荀宴,难道他不是更加风流倜傥?
  眼见他要再接再厉,荀宴伸手拦住人,不喜不怒道:“别吓她。”
  此人名姚逍,乃附近一郡的豪绅之子,性情风流不羁,意外结识荀宴后对他做的事很有兴趣,便一路跟来。
  当然,他并非简单跟随,利用自己的势力和钱财,也帮着解决了不少问题,却丝毫没有求过回报。
  深知荀宴凡事不说二遍的性格,姚逍笑着颔首,“好,不吓,怎么舍得吓她呢。”
  吐出的话语听来随意,有心人细细观察,就能察觉出姚逍的敬畏之意。
  牵起静楠往前厅走去,荀宴脚步不快不慢,以便她不用奔跑。
  一别大半月,他面容带了几分疲色,可见这么长时间都在忙碌,少有停歇。
  雪花纷纷,飘落在他眉间,给鬓边染上霜色,片刻后,又融化其中,化作点点细小水珠藏于发间。
  有些日子没看见他,静楠边走,便边不住抬头看他,频繁的小动作让荀宴莞尔,“这段日子,读书了吗?”
  一开口就是死穴。
  静楠老实道:“三页。”
  十几日,才三页。里面的字她都已大部分识得了,可见纯粹是不想看。
  每每想到这儿,荀宴都要记起当初连星怂恿她丢书的模样,自那以后,小孩在此事上都大胆了许多。
  有事甚至敢明着表现出来了,偏还一副无辜的模样。
  片刻,荀宴唇边扬起细小的微笑。
  甜果看到这样的荀宴时愣了一愣,下意识往旁边俯首站立。
  对这位时常冷着一张脸的公子,她十分敬畏。即便对方如今是温和的模样,她也清楚知道那只是对圆圆独有的耐心,自己从不敢越雷池一步。
  “今日有客。”荀宴顿足,“多备些菜。”
  “是。”
  三人甫一入前厅,满座人皆看了过来,林琅、钟九等人显然全部随他而归,连星亦在其中。
  被拥在正中的是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大夫,此时走了过来,无奈道:“我以为郡守此去有何紧要的事,伤口裂开都来不及包扎。”
  他看向荀宴手中的静楠,那双幼鹿般的眼眸看来,让大夫好笑。
  起初看新郡守手段,只道其人杀伐果断,对着八十老妪的求情也不会动摇,却原来也有柔软之处。
  挽起荀宴袖口,大夫将原本包扎的布解开,顿时皱了眉头,“本以为天气寒冷会好些,伤口却还是化了脓,腐肉已生,必须割了。”
  “好。”荀宴有所预料般,“尽管做,不用顾忌我。”
  大夫本也没打算顾忌他,闻言一笑,当即着人取烈酒来,又令众人莫要聚在一处,离得远些。
  林琅本想把静楠牵到远处,却没牵动,不由回头望去。
  静楠踮着脚想要看一看,可伤口已经被老大夫用手遮得严严实实了。
  他慈祥道:“这可不是小孩子该看的东西,乖乖的。”
  静楠眨眼,不是很明白。
  “哥哥正不舒服,少叫他操些心呢。”老大夫在静楠手腕上一点,小孩还没反应过来,已自动松了手,被林琅带到一旁。
  如果她更关注周围,还能瞥见门槛处被缚住的几人,其中一位正是桥山寨的大当家。
  众人与桥山寨周旋两月,终于在五日前一举拿下了这个山寨,并活捉大当家,另外两个当家暂时处于逃逸当中,已派了人马去追。
  不过,虽被五花大绑了起来,大当家倒没有十分激动,脸色称得上奇怪,时不时就往里瞄一眼。
  受他影响,本自觉愧对他的连星也忍不住跟着瞧了。
  圆圆和这位荀公子……有什么不对劲吗?
  第50章伤疤
  桥山寨大当家云浪,事实上,连他自己都几乎要忘了这个名字,十几年没怎么用过了。
  可一旦提起时,名字的来由依旧深深刻印在他脑中。
  雪花飘洒愈烈,他获得这个名字,亦是在这样的时节。
  如今少有人知晓,云浪并非天水郡本地人。
  他的前半生犹如浮萍,飘飘荡荡,于十几年前才飘至天水郡扎根。而在天水郡之前,他曾落地于南方一小地——兰县。
  当时他仍年少,早早失去父母、离群索居的经历让他靠与他人争夺为生,若遇着团伙,输了不说,还会受不轻的伤。
  兰县中云浪就受了重伤,被一女子救下,给他请大夫,予他饭食,呵护备至。
  对她从警惕到依赖,也不过十日左右的时间。
  云浪不知何为气质家世,但他知道,女子给人的感觉和寻常妇人很不相同,总是温温柔柔,除绣花、浆洗衣物外,她最喜欢的就是捧卷读书和下棋。
  他听过风言风语,道女子是因不守妇道而被家人赶了出来。
  一日,女子在读书时他凑了过去,女子道:“姓名乃人立世之根,你既然不知前尘,和我一姓如何?”
  云浪可有可无地点头,女子却很高兴,又道:“名的话,就取‘浪’字吧。”
  云浪皱眉,这个字,他记得市井之间骂人经常用到。
  他磕磕绊绊地说出来,女子一愣,涨红了脸,“此意非彼意,我给你取这字,意为浪子,不是那些……那些下流之语。”
  名字就此定下,云浪也暂时被女子收留,二人以姐弟相称。
  除养他之外,女子更需要照看的是她的儿子,年仅一岁,刚刚学会走路。
  女子“宝宝”“燕燕”地唤,比对着他还要温柔千百倍。
  她生得美貌,性情柔淑,即便名声不好又带着拖油瓶,也偶尔会有富商人家前来说亲,欲纳她为妾,甚至还有以正室之名下聘的,皆被拒绝。
  云浪不解,如果跟了那些富老爷,她明明再也不用自己劳作了。
  她的手本为纤纤青葱,因浆洗衣物,已经覆上了一层茧,变得粗糙。
  女子却道:“我养得起自己和宝宝,何必去仰人鼻息,只为那点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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