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忙完最后一个工作,离开摄影棚,已是两天后的深夜。 春蕊到家倒头就睡,翌日,日上三竿才醒。 今天休整一天,明天又要出发进组了。 春蕊洗漱后,敷了张补水面膜,到衣帽间整理进组要带的衣服,她觉得时间过得真快,上次离家时还是冷飕飕的冬天,眨眼夏天都将近了,上次带的衣服,上次?春蕊顿了下,猛然想起严文征。 扬言喜欢人家,忙起来,却把他抛诸脑后,让他坐冷板凳。 春蕊急忙找手机,点开微信,琢磨着怎么跟他开口,倏地看到聊天界面,两人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严文征回复的那个“好”上。反应过来,她许诺的落地报平安竟然忘记了。 春蕊歉疚一秒,随即心角泛酸。 什么嘛!她不说,他就不问吗? 春蕊愤愤然,半响,以不打扰他拍摄为前提,试探地问了句:在忙吗? 而此刻,严文征正在片场跟刘志峰品茶。 他穿着浆得笔挺的尖领衬衫,领带紧束,西装马甲的排扣上挂着精致的怀表链,一副阔绰的民国商人扮相。 将将两盏茶的功夫,刘志峰瞧着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看了两次,禁不住问:“这两天看你一直注意手机,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严文征捏着瓷白的茶盏,搪塞道。 刘志峰了解严文征,他算是看着他成长起来的人,由羞涩内敛到成熟稳重,亦知道这家伙呆在片场,向来专注于拍摄上的事务,鲜少分心有杂念。 “那是等谁的消息呢?”他半开玩笑道:“姑娘的?” 严文征呼出一缕轻音,意思是别瞎讲。 可他越是这样不明着反驳,企图什么都不解释的带过,刘志峰越觉得自己瞎猜猜对了。 “谁啊?”他一副关心又八卦的样子,“在追求吗?” “没有。”严文征云淡风轻的,熟稔的口气说:“你怎么越老越烦人。” 刘志峰不理他的“人身攻击”,好奇地反问:“喜欢为什么不追?” 严文征突然半真半假道:“记性不好,让人受不了。” 刘志峰被逗乐了,知道他说的是场面话,可信亦不可信,没再深究,只鼓励道:“合适就试试呗,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 严文征敛着眉眼,未答。 离春蕊离开上海过去两天了,此人音讯全无。他知道她说的落地报平安其实是给下次聊天留一个开场,故意的,吊人的手段也不高明,但他还是上当了,竟然等着,盼着。 严文征叹气,轻地宛若呼吸。 骤然,兜里的手机震动,麻了下皮肤。 不想理,但到底没忍住。 消失的小姑娘出现了,问他在忙吗? 严文征轻轻啧了声,陈杂着心思,输入:中场休息。 春蕊刚才已经把手机提示音开到最大,提防收拾衣服,没能及时回复他,听到叮咚响,一秒不耽搁道:无聊么,聊会儿天。 严文征:休息时间不长。 言下之意是,想说什么抓紧说。 春蕊懂,顺坡道:那打电话吧,我打字慢。 不等严文征同意,拨了号码过去。 手机嗡嗡的震,严文征眉心抽动,他跟刘志峰说:“我去接个电话。” 不顾刘志峰看好戏的眼神,走出剧场,闪至远处人少的门廊,按下通话按键。 春蕊轻巧地“喂”。 严文征沉沉地“嗯”。 春蕊作为言而无信的“过错方”,却毫无犯错的自觉,反而抢先责问道:“算一算,我都在天上飞56个小时了,严老师,你也不知道问一问我怎么样了,真冷漠。” 严文征淡淡道:“飞机出事是社会新闻。” 委婉的表达了,我知道你是安全的,但春蕊口快说:“那我出事呢?” 哪有咒自己的,典型的缺心眼。严文征凛声道:“乱说话。” 意识到,春蕊“哦”一声,忙摸了摸身边的桌板,去除晦气。 她解释:“我这两天太忙了,把你忘了。” 严文征不接她的话茬:“挑重点说。” 春蕊驳斥他,“聊天又不是上理论课,哪有什么重点。”望向窗外,正午的阳光灿烂耀眼,唠嗑的语气问,“北京今天的天气很好,上海怎么样?” 严文征抬眼看向昏沉的天空,春雨淅淅沥沥地下,雨滴轻柔纤细,风打在身上些微凉。 他说:“上海下雨了。” 春蕊问:“影响拍摄了吗?” 严文征说:“改室内戏了。” 春蕊又问:“那下雨会影响心情吗?” 多雨的城市生活两三年,早见怪不怪了,严文征说:“习惯了。” 模糊的答案,春蕊敏锐察觉他的搪塞,不满足道:“能给个准确话吗?” 剧组有工作人员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从严文征身边经过,严文征不露痕迹地又挪远一点,快要与门檐呈垂直线了,有雨水扑在脸上。 他轻慢道:“会。” 春蕊又出选择题:“开心的还是难受的?” 严文征回答:“第二个。” “太好了!”春蕊激动的音调微微扬起,“我也不喜欢下雨天,但下雪可以。” 严文征“嗯”一声,无奈的想,怎么跟她聊这么幼稚的问题,开口说:“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 未等说完,春蕊阻断:“我有事,我要告诉你,我明天就要进组了。” 严文征手搭着石柱壁,站姿格外放松,他说:“一切顺利。” 春蕊哼哼道:“新的剧本,我演戏上遇到问题,可以咨询你吗?” 靠近的借口而已,严文征岂会听不出,拒绝道:“咨询你的导演。” “果然是秋风扫落叶的做派。”春蕊瘪瘪嘴,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地板上凌乱的摊着许多衣服,她扒开,心里依旧想要从他身上讨点什么,鼓起勇气又说:“那你有什么嘱咐我的吗?” 熟料,严文征十分无情道:“没有,你不是一个迷糊的人。” “谢谢夸奖啊。”春蕊气得要咬牙了,“挂了吧,严老师,我现在突然想吃肉。” “好。”严文征当没听出她的郁闷和意有所指,利索地结束了通话。 春蕊:“……” 手机屏幕逐渐暗下去,隐约照映出她气愤的脸庞,春蕊正要发作,吐槽他的不解风情,攸得,屏幕又亮了,微信跳出两条信息,均来自严文征。 ——认真对待,你是有天赋的演员,更要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即使剧本不喜欢,也不要感到委屈。 第49章故事 “后来,她在沙滩上遇到了人生真…… 那天送春蕊回酒店,待人走后,严文征独坐在车里抽烟,他用手机搜索了春蕊的个人资料,草草浏览一番她的履历,深知她被单一的荧屏形象禁锢住了。 一名演员如若不知长进,这辈子只能做一个了无新意的“戏子”。【注】 她给他讲她下部戏的角色,他听出她语气里的无奈和挣扎,因为又是重复的人设,她自己也感到烦,想寻求突破,可眼下没有能力从捆缚的缰绳中逃出。 不能全怪她,这一现象是目前的影视市场决定的,且即使是他,早些年也免不了落俗。 他清晰地记得,16年评分仅有4.3的电影上映,他被影迷追着骂,“严影帝,您是有多缺钱,接这种烂片,简直令人大失所望。” 演员的个人力量不足以对抗资本,影片最后的呈现亦不是演员能说了算,要学会看清局面并作出妥协。 内心清醒的认知和向行业妥协并不矛盾。 这是他花了许久的时间接受的现实,亦是春蕊现在需要的。 无能为力时,就尽全力诠释好角色,起码保证在观感上不被观众诟病。 ——好。 ——严老师说的话,我都听。 心中郁结的症状,他看得清楚,而春蕊完全信任他。 第二天,春蕊出发进组,飞深圳,当晚酒店开剧本讨论会,春蕊跟主创团队见面,包括男女主演,两位都是最近挺有讨论度的明星。后天,在主要取景地之一的东部华侨城举行开机仪式。 来了好多粉丝,两位主演的后援会各送来了一辆应援餐车,恭贺海报更是贴满了能贴的地方。 春蕊收到了粉丝们准备的礼物,礼物盒上精心贴着爱心便利贴,清秀的笔迹拜托她在片场多照顾她们的哥哥和姐姐。 小婵代为收下,一一应着,哪方都不敢得罪。 大太阳,温度有二十多度,春蕊快晒死了,打着遮阳伞,喝冰美式提神。 外围又一阵骚动,她没注意,她在骚扰严文征,哭诉粉丝的疯狂。只不过她啰嗦一大段,严文征并没搭理她,他人在戏上。 等再抬眼,远远瞧见苏媚领着一个帅气的小伙子,不紧不慢地朝她走来。 春蕊一副大白天见鬼的表情,心里生出困惑,苏媚怎么会来? “媚姐。”她率先开口叫人。 苏媚走近,也被晒得不轻,出了一脑门的汗,她钻到春蕊的遮阳伞下,主动帮她撑伞,然后指着面前站定的男生,介绍道:“这孩子叫李俊霖,你眼熟一下,他这部剧跟你搭戏,演那个实习生苏琦志。” 这部偶像剧剧情设定看似高大上,标签为金融职场剧,男女主演一位是年轻有为的投资总监,一位是优秀的金融分析师,二人在诡谲的金融市场上玩弄风云。实则噱头大于内容,无外乎教人花式谈恋爱。 而剧中的感情线是又乱又狗血,春蕊扮演的女二,就职于男主公司的法务部,是个精明干练的律师,她暗恋男主的好兄弟,即男二,无奈,男二喜欢女主,而为了帮男二得到女主,她暗地里做了不少违规行为去搞垮男主,后来她的小伎俩被识破,男女主联合男二一起揭发她,让她接受了法律的制裁。 她算是个即坏又悲情的反派人物,在剧中唯一的慰藉,是手下带了个实习生,苏琦志,一名调皮温暖的大男孩,在工作中会惹她生气,私底下会关心她,算是一条隐性的姐弟恋情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