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言意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提醒他:“王爷,我脚疼。” 封朔睨她一眼:“本王是让你搭着本王的手借力走。” 姜言意:“……” 封朔幽幽道:“你若不介意,本王抱你走也成。” 这次轮到姜言意不理他了。 等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凉亭,邢尧从假山后走出来,神情颇为迷惑。 先前见主子那神色,他还以为会大怒一场,怎么二人在亭子那边说了几句话,就变成主子嘴角抿着笑意追在姜姑娘身后了? 拖封朔的福,他派人一番打听,可算是问出赵头儿在礼房帮忙写送礼的簿子。 姜言意拿着一早买好的药材拿去给赵头儿,约莫此时正是饭点的缘故,前来挂礼的人正多,姜言意见赵头儿正忙着,也就没挤上前去。 礼房摆了好几张桌子,只有一张是用来写礼单簿子的,其余的则是备着给宾客推牌九打马吊,宴席摆在前院,这边不摆席面,到饭点了宾客们都赶着去用膳,因此倒是有位置空闲了下来。 姜言意随便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想等赵头儿忙过这一阵再过去找他。 桌上的托盘里摆了盐焗过的花生和瓜子,地上也是一堆瓜子壳花生壳。 姜言意闲来无事开始剥瓜子吃。后厨用饭得等所有宾客都吃完了,才跟韩府的下人一起开席。姜言意倒是不稀罕这顿饭,只是想把给李厨子的补药,让赵头儿帮忙捎过去才一直等着,不然她早回自家小店去了。 坐在姜言意边上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穿着福禄寿喜纹的褂子,见姜言意一直嗑瓜子,笑眯眯看着她,目光慈祥而和善。 “老人家您怎不去前边用饭?”姜言意被她看得不好意思,问了声。 老婆婆约莫是年纪大了耳背,听不见姜言意说话,见姜言意正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的,便指了指自己耳朵,摆摆手。 姜言意猜测这应该是韩府请来的全福老太太,她不知这老婆婆一直看着自己是何故,想着莫不是把托盘摆得有些远,老人家不方便拿? 她抓了一把瓜子要递给那老婆婆,老婆婆笑着摆手,又张开嘴,指了指自己已经掉光了牙的牙床。 姜言意后知后觉,难不成是老人家自己没了牙,嚼不动这些,见自己吃得香,这才一直盯着她看?思及此处,她不免老脸一红,把手上还没剥完的瓜子放回了托盘里。 * 封朔在席上基本上没怎么动筷,只喝了韩将军敬的一杯酒就离开了。 旁的武将闹腾的再厉害,却也不敢在封朔跟前劝酒,封朔一走,整个宴席才算活络了起来。 他算了一下时辰,见姜言意去给个东西,这么久没回来,起了过去看看的心思。 识得封朔的多是军中将士,韩府的下人和一些旁的宾客都没见过封朔,有些眼力劲儿的看他这一身装束能猜个七七八八,眼力劲儿差点的便只把他认做普通贵客,却也不敢怠慢。 封朔走到礼房这边,一眼就瞧见了坐在角落里的姜言意。 边上的老妇人似在跟她说些什么,她听得认真,但眉毛扭了好几道弯,偶尔才颇为纠结地答上一两句。 她身后的墙壁上贴着大红的喜字,还挂了红绸,一派喜庆衬着她娴静的表情,封朔突然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他出神看了一会儿,等姜言意注意到他的目光,往这边瞟来,他才不紧不慢走过去,耷下眼皮,睫羽在眼睑处扫出一片好看的弧度:“东西给了?” 嗓音是平日里从未有过的柔和,似乎也在一片热闹里染上几分人世间的烟火气。 姜言意摇头,没顾得上问封朔怎会来这边,道:“赵头儿正忙着呢。” 他们虽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可容貌都极为出色,便是不知封朔身份的人,都忍不住往这边多瞟了两眼。 “他一直忙着你就一直在这边傻等着?” 秋末冬初的时节似乎格外喜欢刮风,封朔的嗓音也在风里被吹散了:“东西给我,我拿去帮你转交。” “不行,会吓到赵头儿的。”姜言意摇头。 她的真实身份在赵头儿他们那里还是个秘密,让他们知道自己跟封朔有一腿儿,还不得把赵头儿当场吓得晕厥过去。 好在封朔在这些时候还是颇为讲理的,没说什么。 姜言意身旁的老婆婆见她跟封朔说话的态度似乎颇为熟稔,笑眯眯递给她一个红封。 在别人的婚宴上,能得全福老太太一个红封,在姻缘上寓意极好。 边上有妇人以为姜言意是不知这个习俗,笑道:“小娘子接下吧,这是最后一个全福红封了,安老太太儿孙满堂,接了她给的红封,小娘子怕是也好事将近了。” 封朔就杵在边上,姜言意听到这话莫名地耳根子都烧了起来,她还没想那般远呢。 然而不等她说什么,封朔仗着手长,已经接下了老婆婆递给姜言意的红封,末了还瞟姜言意一眼:“你身上没地方放了,放我这里也是一样的。” 姜言意:“……” 她算是见识到什么叫睁眼说瞎话了。 赵头儿终于忙完,姜言意把补药给赵头儿后,又问了几句关于李厨子身体状况的,这才告别。 姜言意前脚一走,封朔后脚也跟着走了,赵头儿先前忙着没注意到他们,单是这一幕就瞧得他眼皮一颤。他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但此刻心中的这个猜测,还是让他有点吃不消。 第55章为何要出来救我?…… 回去时,姜言意乘坐的是封朔的顺风马车。 杨岫和邴绍因为没有请柬,一直在府外等着,好不容易等到姜言意出了韩府,封朔说送姜言意一程,二人也只当是他看在楚昌平的份上,没有多疑。 上了马车,封朔问姜言意:“先前那全福太太跟你聊了些什么?” 主要是之前看到的姜言意那副欲言又止又颇为纠结的模样,让他有些好奇聊天内容。 他问起这个,姜言意两条眉毛就又开始抽:“老太太口音太重,我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我说话她又耳背,也听不清我讲的话。” 封朔嘴角轻轻扯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 原来她跟那老婆婆各说各话讲了半天,气氛倒是出奇的融洽。 从韩府倒都护府大街颇有一段距离,封朔闭目养神,姜言意听见集市上各式各样的叫卖声,则小心地把车帘掀开一条小缝往外看。 他们路过的是一处专卖吃食的民坊,蒸笼掀开时那热气腾腾的白胖肉包子,草把子上似燃了火的糖葫芦,胖娘子在案板上剁切的烧鸡,糖艺师傅手上灵活捏出的精巧糖人儿…… 马车缓缓驶过,这些景象都跟铺开的画轴似的一幕幕在眼前展开,姜言意痴痴地看着,笑得眉眼弯弯。 她喜欢做菜,也喜欢美食烹制时带给给这人世间的烟火气。 马车走过了美食坊,姜言意念念不舍放下车帘子,回头时就见封朔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用一种姜言意看不懂的神色盯着她。 姜言意忙把车帘子捂严实了些:“是透风进来了吗?” 封朔摇头,很快又闭上了眼。 她贪恋美食坊那边的人间烟火气,她不知,他的人间烟火只是她而已。 姜言意不懂封朔明明看了她半天为何又不说话,但他继续闭目养神了,她也没再出声,无聊地拨弄起车帘子下方缀着的流苏。 马车陡然一震的时候,姜言意毫无防备险些被那股惯性甩出车厢,好在封朔及时一把揽住了她。 鼻尖撞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暧昧是半点没有,姜言意只觉眼冒金星,她用手摸了一把,还好没流鼻血。 “咻!” 利箭从车窗射进来,封朔抱着姜言意就地一滚,避到了马车窗户旁边,而他们方才呆的地方,数只箭已经扎穿了马车底。 姜言意发现那支箭上带着血迹,她顾不得自己此刻还被封朔半压在地上的尴尬姿势,扒拉着封朔的手臂努力伸长了脖子去看,果然在封朔右臂发现一道血迹。 姜言意面上一慌,扭头对他道:“你受伤了!” 因为她努力扬起脑袋去看封朔手臂上的伤,本就跟封朔挨得极近,眼下再一转头,唇正好就印在了封朔脸上。 温热的触感让姜言意呆若木鸡。 封朔也愣住了。 四目相接,还是一上一下的尴尬姿势。 姜言意最先反应过来,她赶紧推开封朔一骨碌爬起来,用食指和拇指掩着唇瓣,磕磕绊绊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但她那情急之下的一推似乎碰到了封朔的伤口,他闷哼一声道:“无事。” 姜言意顿时更加手足无措了,她不知封朔右臂伤势如何,但见衣袖染红了一片,只怕是伤到了动脉,必须得用布条系紧伤口上方止血才行。 “你流血厉害,必须得先把伤口处理一下。” 姜言意试着像以前电视剧或小说中的女主一样,把自己裙摆撕下一截来当布带用,但不知是她力气太小还是这身衣裙质地太好,她使出吃奶劲儿都没能撕破。 她两手扯着裙摆对上封朔疑惑的视线时,姜言意默默收回爪子,把裙摆捋平。 玛丽苏古装剧欺她! 剧中的女主怕不是个金刚芭比才能一撕就把裙摆撕成布条。 最终姜言意用自己的发带绑住了封朔伤口上方。 还好她穷,买的发带也不是什么花里胡哨却不经用的布,粗荨麻结实得能捆猪。 封朔头一回见给人包扎伤口不缠伤口处,反而把布条绑在伤口上方的,他没好说姜言意绑的地方不对,只神色有些微妙的道:“绑得有点紧。” 姜言意一脸认真地科普:“绑紧点才能止血,忍忍就好。” 此时,马车外传来近搏的打斗声,还有箭矢不断扎到马车壁上发出的声响。 这辆马车内壁是浇灌了铁水的,箭射不穿,但那不间断传来的利箭破空声还是让姜言意提心吊胆。 刺客人多势众,封朔前去吃喜酒带的护卫不多,加上杨岫邴绍二人,围在马车四周也只能勉强让刺客不得靠近。 但一个戴着青鬼面具的人杀过进来后,封朔的护卫们明显就落了下风,邢尧跟那人对上,好几次都险些送命。 青鬼面具人一脚踢在邢尧胸膛上,邢尧踉跄着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捂着胸口大骇不已,此人这一脚的力道了得,只怕也是个马背上的将军才对。 他自诩身手不错,此刻却也深知不敌。 主子身上的旧疾在严寒天气痛如蚁噬,这等情况下若是跟此人对上…… 邢尧心中一凛,大喝一声:“快护着主子走!” 一名护卫奔过去赶车,却轻而易举就被青鬼面具人放倒在地。 青鬼面具人嗤笑一声:“人称辽南王乃大宣战神,我瞧着也不过是只缩头乌龟!” 马车内,封朔似乎并没把车外的厮杀放在眼中,听着那挑衅的话,他还有心情问姜言意:“午间在韩府没吃什么东西,你一会儿回去了打算做什么菜?” 这是谈吃什么的时候么? 姜言意看着他手臂上的伤,脑子里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以形补形四字,她道:“做清炖猪肘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