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1 / 1)

里脊、鸡肉洗干净后放葱姜片、料酒、精盐、老抽腌制就行,为了口感更细嫩,可以裹一层薄淀粉。排骨比较麻烦,腌制去腥后,还得焯一遍水。
  姜言意下了宽油,把排骨炸好后,借着热油,将鸡块煎炒至七分熟才捞起来,一早就切好的土豆条也下锅炸酥。
  要不是时间不够,她甚至想磨个豆腐,起张豆皮,顺带做点炸豆腐条当配菜。
  做干锅味道好不好,重点全在“五香油”的练制上,所谓“五香油”,就是把各类香料放进油锅里煎炒后提炼出香味的油,用这个油爆香姜蒜,那味道当真是绝了,整个厨房都是香气。
  姜言意把一早备好的青花椒、红花椒和茱萸全倒进锅里一同翻炒,等麻辣味直冲鼻尖的时候,先把腌制好的里脊肉下锅炒至七成熟,再把土豆皮、藕片、豆芽这些配菜倒进去一起炒,最后才铺上一开始就炸熟的排骨和鸡块,加水焖上几分钟。
  等食材全熟了就转移到小锅里,撒上葱段、香菜和白芝麻,一份香喷喷热腾腾的干锅就做好了。
  杨岫邴绍二人踩着饭点回来,姜言意往桌上的小炉子里放入烧红的银炭,把小锅一端出去就可以开饭。
  二人一进屋子,杨岫就说了句:“好香!”
  秋葵抢着道:“花花说了,这是店里营业后要卖的新锅子!”
  杨岫咽了咽口水,他虽是楚昌平亲信,但平日里也没闲钱去吃香的喝辣的,许多吃食他听都没听说过,因此见姜言意做出了个干锅,除了觉得自己前二十余年吃的可能都是假饭,倒也没生出别的疑惑,道:“到时候买这锅子的人肯定多!”
  姜言意担心几人之前没吃过口味这般重的食物,容易上火,特意泡了壶菊花茶拿出来。
  吃饭时她问杨岫:“打听得如何了?”
  虽然姜言意以店里人口简单为由,让他们不必见外,平日里吃饭也是同桌,但她一问话,杨岫还是半点不敢随意,筷子都没再动,先回答姜言意的话:
  “西州城说书有名的就那么几个人,但都有老东家,怕是请不动。倒是有个老秀才,据说从前在西州城说书那是一把手,曾在来福酒楼说书,因为手脚不干净,被来福酒楼的东家给轰走了,他名声一臭,别的地方也不肯让他坐堂。蹉跎到了这把年纪,就算没人再介怀当年那点事,也没人请他说书了。”
  姜言意来了兴致,问:“怎么个手脚不干净法?”
  炉子的炭火烤着,锅里的红油还咕噜咕噜冒着泡,诱人的香味勾得杨岫不动声色咽了好几次口水。
  他才啃了一块排骨!其他肉食还没来得及动筷。
  邴绍跟秋葵正在抢肉吃,秋葵还顾着姜言意,自己埋头吃时,不忘给姜言意碗里夹肉。
  姜言意正问话,杨岫也不敢继续动筷,眼瞧着邴绍的筷子又一次精准无误夹起了排骨,他毫不客气地往桌子底下踹了一脚过去。
  心说这小子平日里沉默寡言,原来聪明劲儿都用在这里了,他不爱说话,姜言意就只能找自己问话。
  杨岫踹碗那一脚,心里总算是舒坦了,他正准备回答姜言意时,哀叫一声的却是秋葵,她拿着筷子茫然又委屈:“谁踢我?”
  杨岫:“……”
  邴绍:“……”
  姜言意:“……”
  场面十分尴尬。
  第60章(捉虫)挖墙脚
  姜言意给秋葵碗里夹了一块鸡肉,清咳两声道:“是我抬脚时不小心踢到了你。”
  秋葵这才将信将疑继续吃饭。
  杨岫不自在道:“那个老秀才家里穷,家中老母亲到了临终之际,说想吃点鱼肉。但老秀才当年进京赶考,路费都是向亲戚街坊借的,落榜之后灰头土脸回乡,还欠了一大笔银子。老秀才没钱给家中老母亲买鱼吃,在来福酒楼说书时,正巧有个包间的客人点了一盘鱼,客人结账时,那盘鱼只被动了两筷子,老秀才就偷偷把鱼藏了起来,准备带回去给老母亲。”
  “谁料被酒楼一个店小二瞧见了,那店小二就向酒楼管事的告了密,说是秀才手脚不干净,偷偷藏下了客人点的鱼。酒楼管事的一查,果然发现了被老秀才藏起来的那条只被动了两筷子的鱼,以为是老秀才偷吃的,当即上报了酒楼东家。酒楼东家让秀才卷铺盖滚蛋,秀才解释但没人信他,他和那盘鱼都被酒楼的打手一同扔到了大街上,声誉尽毁。”
  “后来老秀才腆着脸说尽好话,才向鱼贩赊买了一条鱼,拿回家做给老母亲吃时,老母亲得知他在酒楼偷鱼的谣言,最终没肯吃那鱼,却是张着嘴去世的。后来这事闹大了,当日包间里点鱼的员外倒是为老秀才说过话,说那鱼是他没吃完的,但谣言已成巨浪,这点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了下去,所有人到现在都还坚信,老秀才就是嘴馋,偷吃了酒楼的鱼。”
  都说人生百态,姜言意怎么也没想到外人口中一句那老秀才手脚不干净,里头竟有这么多冤屈,她不免唏嘘:“改天你们二人同我去见见那老秀才。”
  她已经决定请老秀才过来坐堂,这老秀才曾经能在来福酒楼坐堂,说书的本事肯定是过硬的。又跟来福酒楼有这样的过节,姜言意也不担心他后面会被来福酒楼挖墙角。
  *
  做出了好吃的,姜言意自然没忘记给封朔捎一份过去。
  一个意外之喜是,她连着喂了好几天的猫饭,那只母猫总算是对姜言意戒心没那般重,虽然还不敢上手撸,但她现在去放猫饭时,母猫趴在猫窝里,几乎不会听见动静就跑了。
  几只小猫都睁了眼,缩在母猫身下喵喵叫,一个赛一个乖巧。不知是不是姜言意的错觉,她们个头似乎比刚出生时大了那么一丁点,身上的猫毛也浓密了些。
  她进屋时,便满脸喜色对封朔道:“我觉着这窝猫都是能养活的。”
  封朔今日穿了一件乌金缂丝锦衣,一头长发用金冠束起一半,一半披散在身后,清贵而隽秀。
  “这窝猫吵死了,一天到晚叫个不停。”他语气中嫌弃的意味很明显,但面上并无厌烦之色。
  姜言意赶紧道:“你再忍几天,等小猫再大一点,身体强健些,我就把它们都挪到我院子里去。”
  现在母猫对她已经不像之前那般防备了,姜言意觉得再过一段时间,她肯定能把猫猫们一同带走。
  封朔撑着头看姜言意:“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往日是她要忙店里的事,不能常来这边,这几天她脚伤好了,店也没开门,来的时间却比之前还要少些。
  姜言意献宝一般把盖着锅盖的干锅端上桌,笑眯眯道:“忙着做好吃的。”
  哪怕有锅盖捂着,但锅子里传出的麻辣辛香还是十分勾人。
  她把一并带过去的小炉子拿出来:“把银炭放到这里面,就可以煨着吃了。”
  封朔自动把姜言意的话理解成了“忙着给他做好吃的”,唇角微扬,心情顿时好了几个度,嘴上却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做菜法子。”
  姜言意心中一紧,这还是头一回有人问她这个问题,她干笑两声敷衍道:“自己瞎琢磨出来的。”
  怕封朔再问什么,她催促道:“你掀开盖子尝尝。”
  封朔道:“今晨还未药浴,我药浴完再出来吃。”
  姜言意点点头:“那你快去。”
  饱腹沐浴,对身体不太好。
  话落姜言意就发现封朔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往后罩房去。
  姜言意怕干锅冷了,出门让小厮取了烧红的银炭放到小炉子里,把炉口的两块铁板掩上,只留一道小口,让里面银炭的温度传出来,暖着锅子。
  做完这些她习惯性去封朔书橱处找书看,小厮还没退出房门,无意间瞧见这一幕,神色甚是惊讶,甚至能用惊恐来形容。
  在封朔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都知晓,他房间里书橱那一块是不能碰的,便是平日里打扫,也是由邢护卫动手。
  他刚想提醒姜言意不能碰那些书,就听姜言意往后罩房的方向问了一声:“上次我看的那本游记怎找不着了?”
  后罩房里很快传出封朔清冷低沉的嗓音:“书架第三排,左数第六本书。”
  小厮一脸见了鬼的神情,脚步虚浮走出了房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看来王爷对这位姜姑娘委实是不一般,他此后对姜言意愈发恭敬起来。
  这些姜言意自是不知,她照着封朔的话,果真找到了自己上次没看完的那本书,还顺带发现了一些别的志趣游记,书页很新,跟其他被经常翻动的大不一样,显然是新买来的。
  姜言意突然心口小鹿乱撞似的狂跳了两下,这些书,莫不是封朔为自己找来的?
  “可找着了?”后罩房里传出封朔的嗓音。
  姜言意点点头,点完头才发现封朔看不见,脸上微烫,答道:“找到了。”
  她看着书架上一本新放上的志趣野谈,问封朔:“你书架上第三排,左数第二本书是什么?”
  “《扈阳伽蓝记》,前朝光禄大夫沈炫之辞官后游历各处古寺时所作,虽说是借空门哀悼前朝倾覆,但里面的关于各处古寺的传闻风俗还是可以看看。”
  姜言意一直都知道封朔的嗓音好听,但从来没有哪一刻,好听成这样。
  果然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么?
  而且他把自己整个书架上的书,位置都记清楚了?
  姜言意不信邪,又问了好几本书,发现封朔都能准确无误答上来。
  她不死心,仰着头望着书架最顶排那些明显没怎么经常翻动的书问他:“最顶上右数第十一本是什么?”
  “《兵经百篇》。”说这话时,封朔已经从后罩房出来,他换了一件挑丝双窠云雁袍子,发梢沾了些水汽,有些湿意,几缕蜿蜒披散在肩头,跟他穿得一丝不苟的云雁袍形成了极致的反差,加上他那张清冷的面孔,莫名多了几分禁欲感。
  他见姜言意还站在书橱前,道:“兵书枯燥,怕你不喜看。”
  姜言意回头,顿时被惊艳了一把,她拿着手上的游记走过去,“咳,我就是好奇问问。”
  她在自己经常看书的蒲团上盘腿坐下:“书橱上的书你都看过。”
  封朔瞥他一眼:“放进书橱里的书不看,留着当摆设么?”
  姜言意已经为他添加了一个博学多才的滤镜,哪怕他此刻说话的语气欠揍,但听起来也没那般讨厌了。
  她双手捧着下巴问:“新放上去的那些志趣游记也是你看过的?”
  封朔道:“粗略翻过,觉得尚可一看,便留下了。”
  虽然某人喜欢嘴硬,但姜言意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她赶紧招呼封朔坐下:“尝尝我做的香锅。”
  封朔在她对面坐下,他早膳一向只用个五分饱,今晨却就着白米饭下着锅子吃了个十分饱。
  姜言意满脸期待望着他:“味道怎么样?”
  封朔自恢复味觉以来,还没把山珍海味都吃遍,他记忆中没吃过这样的锅子,但自己失去味觉时有没有尝过这样类似这样味道的菜,封朔也不确定。
  他沉吟片刻后道:“不错。”
  对于他这样的回复,姜言意倒没觉着失望,毕竟人家一个王爷,什么美味佳肴没吃过,能得“不错”二字,想来在其他权贵中也能大受欢迎的,她笑得见牙不见眼。
  封朔被她那个笑容晃了神,眸光微深,转头望向窗外。
  为了房间里能采光透气,下人在窗户处装了一层挡风的明纱,现在房间里就算开了窗户,寒风也吹不进来,但从里边能瞧见外边的景色。
  “再过几日,西州城内当要下雪了。”他道。
  姜言意跟着他转头望向窗外,窗前的文竹因为有地龙暖着,半点不见颓势,在严冬腊月依旧繁茂,文竹丛上方是半片灰白色的惨淡天空。
  这时候姜言意尚且不知封朔那话里的意思,权当他是感慨时令,等几日后姜言意跟杨岫邴绍二人去城南找老秀才,发现不少官兵在街口处发放棉被米粮,才知封朔是忧心一旦下雪,西州城内或许又会有数不清冻死饿死的人。
  两日后。
  城南一带领取棉被米粮的百姓在街上排着长队。
  姜言意路过时一眼望去,只觉每一张脸孔都是灰扑扑的,她记不住也辨不出谁是谁,但每一双眼睛都在死灰般的暗淡中又燃起了光,仿佛黑夜里迸出的火星子,渺小却又将夜幕灼得千疮百孔。
  耳边全是“辽南王仁厚”、“辽南王慈悲心肠”、“辽南王善德”之类的声音,他们夸的是封朔,姜言意心中却也跟着欢喜得紧。
  杨岫邴绍二人先前已经探过路,几人没花什么力气就找到了老秀才的住处。
  屋舍破败,四面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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