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睡之症? 许明意有些意外。 这梦做得倒是古怪,竟还有她以往身患嗜睡症的事情。 “放着吧。” 她因这“病症”吃的冤枉药已是足够多了,梦中断没有再自找苦吃的道理,有这肚子,多吃一碗糖粉难道不舒服吗。 “姑娘……”阿葵只当自家姑娘的性子又上来了。 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向来谨慎周全的丫头竟不曾再多劝。 这时,外间传来了说话声。 “昭昭可是醒了?”这是一道娴静悦耳的少女声音。 许明意微微皱眉。 脑海中刚有什么思绪浮现,下一刻却忽然陷入空白。 “姑娘!” 阿珠忙将坐在椅中猝然睡去的许明意扶住。 “昭昭又睡去了?” 见得阿葵出来,外间等着的少女探着头低声问道。 少女十六七的模样,身形生得高挑窈窕,五官趋于寻常,然肤色白净,穿衣首饰看似简单却花了心思,因此倒也堆出了几分干净素雅的气质来。 阿葵轻一点头,少女便担忧地叹息了一声。 她与阿葵一道出了外堂,忽而问:“听说今日夫人来过了?昭昭近来因患病之事脾气难免有些收不住……未曾惹恼夫人吧?” “姑娘与夫人相处甚好。” 少女面上浮现出半真半假的讶然之色。 原来她听到的消息竟是真的? 昭昭当真抱着夫人喊了母亲? 她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见阿葵脚步匆匆,已经回了抱厦。 …… 如此过了三日,许明意再次从昏睡中醒来,却是靠在窗边陷入了沉思当中。 这场梦当真太长也太真实了。 而她起初一心沉浸在重见家人的喜悦当中,许多细节来不及去细思,这两日细细观察,却是越发感到意外。 从镜中自己的容貌和身边所有人的年纪,以及眼下她祖父很快就要回京等大小事来看,她这场“梦”,竟处处都是六年前的情形! 这到底是做梦,还是她真的就回到了十六岁? 纷杂的猜测在脑海中浮现,许明意一颗心跳得飞快。 眼下,她需要去印证这些猜测—— “姑娘,该喝药了。” 阿葵端着药走了过来。 许明意道:“阿珠去外面守着。” 阿珠没有迟疑地应下。 “这药以后都不必再煎了。”许明意看着阿葵手中托盘上的药碗直言道。 阿葵意外地看着她。 女孩子语气平静,看起来与任性毫无关系——可若不是不愿吃药,姑娘何故说出这样的话? 毕竟她家姑娘向来惜命的紧,此次得了这怪病,许多时候两眼一睁头一句话就是:“阿葵,我的药呢?”,每每请了新的郎中或是太医来,少不了要问一句“大夫,我这病可会死人?” 因有一位郎中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老夫从未见过此等怪病,长此以往地睡下去,失调之下,只怕要毁了身子根基”,姑娘强忍到那郎中离去,转头就闷在枕头里大哭了一场,兼以直白地抽噎道“我还年轻不想死”,“我若死了,祖父和父亲定是受不住的……这般细细一算,没了我,镇国公府十之八九也要垮了”——这么一说,哭得更凶了。 想着这些,阿葵的眼神担忧之余更多的是困惑:“姑娘为何不愿吃药了?” 许明意不答反问:“此前数次我不愿吃药,你也未有劝太多,这是为何?” 第004章印证 这几日她虽是痴痴茫茫的,却因过分看重眼前的一切,由此也留意到了阿葵的异常。 阿葵果然怔住。 又听许明意道:“因为你也觉得这药治不好我的病,对是不对?” 阿葵霎时间瞪大了眼睛。 “姑娘……” 她下意识地就想安慰许明意,然而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还是神色复杂地点了头。 “是,奴婢觉得那些药或许是无用的……” 正斟酌着要如何往下解释时,已听面前的姑娘拿平静而笃定的语气讲道:“拿治嗜睡病的方子来解毒,自然是无用啊。” “姑娘!”阿葵神色震动,这话姑娘是从何处听来的? “你是何时察觉的?”许明意问。 阿葵强压下内心的惊惑,答道:“也就是这几日而已……姑娘的病来得古怪,起初不过是一场寻常风寒,如今却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奴婢就想着,有无可能姑娘并非患病,而是……奴婢虽医术不精,却听闻过这世间有许多奇毒,也是分起源与派系的,若是不知其门道,根本诊不出究竟来……” 宫里的太医们所擅的乃是医术,读得亦多是寻常医书,对毒理固然不会一窍不通,可却不见得会对那些形形色色的奇毒也了如指掌。 见许明意面色未有变动,阿葵才又低声往下说道:“奴婢这几日暗中在翻看娘亲留下的那些残缺不全的医书,昨日竟当真查到了这世上确有可致人终日昏睡的毒物,只是奴婢看不大懂,那些稀奇古怪的药名听也没听过,其上也不曾载有解毒之法……” 且那书看起来也不大靠谱的模样,说是医书,半道竟还不务正业地说起了巫术来,更还说到了鬼怪之事,越扯越玄乎就罢了,更可恨的是说了一半还没有下文了! ——害得她大半夜又是担心姑娘的病症,又忍不住去想那中了狐媚之术的书生究竟如何了,直是一夜没能合眼。 “若我今日不曾问你,你打算怎么做?”许明意看着她。 阿葵和阿珠一样,都是她生母给她留下的丫鬟,阿珠的父亲是她生母的家仆,如今仍在定国公府里做事,只由她差遣——阿珠的一身武艺,便是他所授。 阿葵的娘亲本是一位医婆,在她母亲去世之后不久,也随主子去了。 阿葵懂些粗浅的医术,且心思细腻,亦是值得她信任的丫头。 可这个小丫头,却溺死在了明日深夜。 那时她终日昏睡着,府中的人恐她伤心又迟了好几日才将此事告知于她,因此她并未有机会觉察出任何异样。 可如今却不同了。 眼下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并非是患病,而是中毒。 既是中毒,便该有下毒之人。 而此时隐隐觉察出了此事的阿葵突然出事死去,就显得过分巧合了。 “奴婢本想着,或可将这猜测说与老爷听……叫老爷来想想法子,再寻些擅长解毒的郎中来给姑娘瞧瞧。” 虽只是无凭无据的猜测,可事关姑娘,她总要一试。 至于为何不直接同姑娘讲? 她是怕姑娘会被受不住打击昏死过去啊。 当然,她也是吓得不轻的,昨夜想那鬼怪之事的下文时,始终也是眼含泪水的,姑娘惜命,离不开姑娘的她也怕姑娘出事啊。 看着眼睛红红的丫头,许明意心中浮现了一个猜测。 阿葵说,打算将此事说与她父亲听。 可她父亲若是得知了,必然不会不重视此事。 那么,阿葵的猜测会不会是被什么人提早察觉到了,所以被提前灭了口?——阿葵懂医从不是秘密,又日日侍奉在她身侧,或本身就会成为对方防备的对象,若有丝毫异样只怕都会引起对方的疑心。 究竟是谁下的毒,她无法确定。 她得知自己中毒,是在被吴家送去扬州养病之后,裘神医替她诊出来并医好的,而那不久,镇国公府就出事了。 中毒的往事,也就无从查起。 但在她心底,可疑之人,却一直是有一个的—— “依着这方子去抓药。” 阿葵看着自家姑娘递来的药方,满脸迟疑之色:“姑娘……这能行吗?” 惜命如她家姑娘,为了这怪病可谓百般法子都用尽,近来甚至也是在亲力亲为地翻看各类医书的……所以这方子该不会是从哪本医书的犄角旮旯里抄来的吧? 许明意不多解释,只道:“试试吧。” 阿葵心酸地点头。 姑娘这是为了能活下去而不想放弃任何一丝希望啊。 如果这方子叫正经郎中看了之后没有妨碍的话,那就试试吧。 “暂时不要同任何人说起换药方的事情。” 许明意交待道:“此外,还有另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第005章祖父归京 阿葵点头。 “姑娘您交待便是。” …… 次日,是许明意的十六岁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