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晗眼神微动,应声下来,片刻后,复才离开此处。 京衙外,已经围满了等着看热闹的百姓。 “是夏家的马车……!” 有眼尖的人出声道。 众人犹如被风吹动的麦浪,齐齐地转头看去。 马车中行下了一位身穿月白直裰,样貌清俊,周身气质温润不俗的年轻男子。 官差在前开路,几名随从护在男子身侧进了内衙。 “这就是夏家二公子?看着斯斯文文地,哪里像是……”百姓们即便是低声议论着,也不敢说出太过难听直白的话来。 “啧,没听说过人不可貌相吗?” 要不然衣冠禽兽那个词是怎么来的? 众人往衙前挤去。 公堂之上,夏晗朝着纪栋施了一礼。 他乃进士出身,不必下跪。 徐英一介平民却是不同,被带了上来之后,于堂中叩首行礼。 她换了一身素衣,重新梳了发简单挽在脑后,但脸上与手上的伤痕仍触目惊心。 “徐姑娘身上有伤,便起来回话吧。”纪栋在心底叹了口气,命人搬了张凳子过来。 “多谢纪大人。” 徐英未有一味逞强,道谢后在凳上坐下。 方才在后衙,她喝了水也吃了东西。越是这个时候,她越是要保留力气,才能同这禽兽对质。 “堂中这位便是夏家二公子夏晗,徐姑娘还须看清楚了——可确定他就是你要指认之人?”纪栋依着规矩问道。 徐英直直地地看向夏晗。 (明智屋中文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第098章应对 她的神态与语气俱是笃定:“回大人,正是此人,命人掳走民女、囚禁民女、折磨凌辱民女!民女在那间密室里被囚禁足足两月之久,面前此人,便是化成灰,我也断不会认错!” 夏晗在心底轻笑一声。 他这位徐姑娘还真是擅长以言辞煽动舆论,懂得说什么样的话,才能引起最大的轰动。 很聪明。 但实在是太不听话了,对着主人还是这般张牙舞爪。 他平静地看向对方伤痕累累的脸颊。 起初他听闻此事,为及时降低影响,才会差人前去对她动手…… 没想到竟然会失手。 但眼下想来,如此也好。 这么早死了倒是可惜了…… “夏翰林可有话说?”纪栋问道。 夏晗看着满眼怨恨之色的徐英,微微皱了皱眉,道:“说来果真奇怪,夏某此前并不曾见过这位姑娘,不知姑娘是否是受人折磨之下乱了神志,以至于认错了人——还是说,姑娘是受人指使,蓄意诬告夏某?” 徐英冷笑了一声。 “夏公子为了脱罪,同我撇清关系,竟不惜说出此等可笑的谎话来……记得此前我曾在尚玉阁中做事时,曾也是见过夏公子陪着夏二少奶奶前往尚玉阁定做首饰的,有一回,夏公子还称赞我手艺精妙——又何来不曾见过一说?” 堂外围观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尚玉阁?怪不得我方才看这姑娘有些眼熟……原来竟是尚玉阁的徐英师傅!” “徐英师傅?就是那个颇有名气的玉雕师?” “竟是她……” “如此说来,这夏二公子岂不是在撒谎吗……” 夏晗却丝毫不见慌乱之色。 只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徐英,而后道:“原来是徐姑娘……一面之缘而已,更何况徐姑娘此时面上有伤,夏某方才当真未能认得出来。” 徐英微微抓紧了手指。 对方方才故意装作不认识她,并未是情急之下的破绽。 而是在这里等着她—— 确实,不过‘一面之缘’,眼下她又这般模样,对方若是将她一眼认出,才是真正的可疑。 直至此时,他仍能做得到这般缜密应对…… 这果真是他足够冷静吗? 不…… 他实则极易被激怒。 眼下这般从容,不过是因为有恃无恐罢了! 他笃定她不可能动得了他,他笃定这罪名不会被定下! 这恐怕不仅仅是他的身份带给他的底气—— 而是或许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徐英将残断不齐的指甲嵌入手掌,让自己冷静下来。 越是这种时候,她便越需要冷静面对,如若不然,只怕在众人眼中,她便真要成了他口中方才那个‘受人折磨乱了神志’的疯女人……一个疯女人的话,是没有丝毫可信度的。 由此可见,他的一言一行都是在设陷阱! 徐英正欲再言时,一名衙役走了进来,低声向纪栋禀道:“大人,别院里带回来的那名仆从眼下已经清醒了。” 纪栋微一点头。 “将人带上来。” 那个在别院外手持毒镖欲行凶者,在被带回衙门的路上已经咬毒自尽。 这名仆从当时欲从兵马司的人手下逃脱,双方动手的过程中,头部受伤昏迷了过去。 作为知情者,他的供词无疑十分重要。 仆从很快被两名衙役押了进来,脸色发白地跪扑在地。 “本官问你,你受何人指使,将这位徐姑娘囚于别院密室之内——对徐姑娘下手之人又是谁?” “小人……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大人!”仆从将头叩在地上,抖如筛糠。 纪栋看他一眼。 很明显这并不是不知道,而是欠打。 “隐瞒案情,包庇罪犯,来人,将此人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是!” 两名衙役上前一左一右将人拖起。 仆从惊得面如土色,挣扎着往前爬去,连声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愿招!” “话中若敢有丝毫不实之处,本官定不轻饶。”纪栋脸色肃然。 “是……小人不敢……” 满头冷汗的仆从嘴唇抖了抖,颤声开了口—— …… 同一刻,庆云坊。 占家前院,房门紧闭的书房中,占潜看罢手上的信,双手不可遏止地颤抖起来。 从今日听闻西城那边的别院出了事,他便一直心神不宁。 还是到了最坏的一步…… 占潜脑中空白了片刻后,深深吸了口气,将那信纸重新折叠整齐,放回信封之内。 此时,书房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响。 “老爷,公子来了。” 仆人叩了两下房门,出声禀道。 占潜克制着声音的起伏:“进来。” 门被推开,占云竹走了进来,抬手将门合上。 “父亲,夏家眼下是何应对?” 今日从晨早起,他便一直在书房内温书,外面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直到方才午歇,才听下人说起了此事!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父亲为何也不使人早早告知于他! 占潜定定地看着儿子,没有说话。 占云竹朝他走近两步,见他手中捏着的信封,心中一阵不安:“……夏家想将父亲推出去顶罪?!” 占潜的眼神一点点暗下:“此事闹得满城风雨,若想平息,自然要给出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交待。” “那他们……便要让父亲来承担这一切罪责?!” 占云竹不见了往日的沉着冷静,眼中满是不甘与无法接受:“……此等大事,父亲岂能由他们摆布!” “难道为父还有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