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一颤,支支吾吾地开口:“在冷萃宫。” “惠妃娘娘并不在皇上身边。” 沈之瑜微微眯眼,捻动着手上的佛珠,“你继续带路,看到过什么都交代清楚。” “若有遗露,拿你是问。” 小太监连忙点头。 * 毓秀宫中。 姜清筠醒来时不见谢景寻,回想起昏迷前的事,她急忙下地,却被闻声而来的云琅拦住。 “皇上人呢?” “清筠姐姐你快躺下。” 如同抓住救命稻草那般,姜清筠紧紧抓住云琅的手臂,两个人同时开口。 她记得在昏迷之前,她和谢景寻刚走到御花园,就听到一阵奇怪乐声,而后她就被人打晕,失去了意识。 “在御花园,他是不是出事了?”她继而焦急问着。 得不到云琅的回复,她掀开被褥就要下地,想要往外走却又被云琅堵着路,不肯让开。 见她执着,但先前又有云川道长的吩咐在,云琅不好说,只能委婉地告诉她,“道长在,皇上不会有事的。” 第112章梦回 这辈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亥时,宫中长街上回荡着宫人的打更声。 二更的天,整座皇宫都陷入寂静当中。平日里不愿露怯的皎月,今日也藏身于厚厚的云层当中,以夜色遮身。 醒来已经将近一个时辰,云川道长那边仍旧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姜清筠本就担心,此时殿外雨声淋漓,自重檐滴落又砸在青石板上,扰得人更加心烦意乱。 十一月临近入冬,京城中鲜少会再下如此大阵仗的雨。 “本宫去金銮殿看看,不进内殿,只在外等着。” 等待的焦灼消磨掉姜清筠全部的耐心,姜清筠起身,再不顾云琅的阻拦就要撑伞出毓秀宫。 甚至还用上了云琅之前拦下她时用过的借口。 云琅知道些许内情,这一个时辰来姜清筠的焦灼她都看在眼里,本来就对她心软且不坚定,这次她也没再阻拦。 反倒是跟着姜清筠一起去了金銮殿。 金銮殿外。 陈还屏退了其余人,自己守在殿门外。 殿内烛火乍然熄灭,他刚想要轻叩殿门询问时,起身一抬眼便瞧见姜清筠撑伞冒雨到金銮殿,心下一惊。 “娘娘……”迎上前,他的话尚且还未说出口,姜清筠就抬手制止了他,省去那些套话。 转而走向刚从殿内出来的云川道长,她愈发担心,“道长,你这一身的伤...” 云川道长闻言低头,一身道袍早已破烂,身上还添了几分新伤,血迹洇出,染红伤口处的道袍,看起来颇为惊心。 云琅三两步上前,抓过他的手腕把脉,须臾后松了口气,“都是外伤,清筠姐姐你不用担心,道长好生休养几日便好。” “皇上蛊毒已无碍,只不过还发着烧,娘娘进殿时也莫惊讶。” 直到踏入金銮殿,姜清筠才明了方才云川道长为何要特意叮嘱一句。 平日里谢景寻召见大臣批示奏折的外殿尚且还完好,一进内殿,满目狼藉。 除却那张寝床,入目之处姜清筠甚至看不到还是完好无损摆放在原处的摆件。 和上次在别院相比,单看内殿,她就已然能想象到谢景寻蛊毒发作时的痛苦程度。 谢景寻还发着烧,整个人意识涣散,姜清筠打湿手帕,而后贴在他额头上,小心而又珍视。 “皇上身上的伤,我已经处理过了,并无大碍。随后再让太医来上几次药便好。” 等到姜清筠停下动作,云川道长才补充道。 轻轻应一声,姜清筠抬眼,问出她方才一直存疑的话。 “道长之前说过,皇上的蛊毒不会平白发作。这次突然发作,是机缘巧合还是有人刻意而为?” 几乎不用犹豫,这个问题原本就只有一个答案。 御花园中无端吹起的诡异乐声,她莫名昏迷,即便是巧合也不该如此。 她真正想要知道的,是他发作的原因。蛊毒原本来自南梁,对此最为熟悉的人也只有巫族人。 “幕后之人是巫族的人吗?” 云川道长摇摇头,“这次蛊毒,是有人用了折魂。” 折魂,香如其名,催魂折魄。 但是这折魂,只对巫族的蛊毒有效。再加上巫族的乐声,会直接使得蛊毒发作,而且会比平日来得更为凶猛。 若是承受不住,殒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次折魂是有人仿着巫族的折魂做的,到底有瑕疵。虽然凶险,但也还能压制住。” “檀香?” 姜清筠替谢景寻换了一块帕子,转而视线落到一旁早已燃尽的檀香灰烬上。 可是她分明记得清楚,禅山寺灵悟大师的檀香对蛊毒的压制作用已经甚微。 “生犀。” 察觉到时辰可能差不多了,云川道长没再过多解释,轻描淡写地说了两个字后,他就带过了这件事。 “皇上这边暂时不需要我了,明日一早皇上便会退烧,娘娘晚上多费心了。” “云琅通药理,她在我身边,不会出事。” 姜清筠应下,送云川道长出了金銮殿,又吩咐了陈还几句之后,她才折身回了内殿照顾谢景寻。 * 夜半时分,连打更声都歇了。殿内只有几点烛火摇晃,照着内殿不至于昏暗无光。 谢景寻的高烧是因为抑制蛊毒而引起的,来势汹汹,姜清筠又不敢分神,始终都守在床侧照顾着她。 期间到底没捱过悄然生发的睡意,她趴在床侧小睡了一会儿。 睡意朦胧之间,意识尚且还未清醒,她就感觉到有人在紧紧攥着她的手,依稀还有人在说话。 挣扎过睡意,迷蒙睁眼,姜清筠一抬眸就见到谢景寻眉间紧蹙,不断说着呓语。 只是声音太低,即便她离得十分近,也听不出内容,只能大概猜出他是在唤着一个人的名字。 许是刚经历过一场高烧,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再加上他这副虚弱模样,让姜清筠更加揪心。 “谢景寻……” 她抬起另一只手,覆在他额头上,轻声唤着他,试图带他走出不知名状的梦境。 察觉到什么一般,男人更加用力地攥紧她的手,如同抓着了平生仅见的曙光和贪恋,不肯放松,执着拼命。 “娘娘,药煎好了。皇上是不是清醒了?” 殿外,陈还听到些许动静,试探出声。 内殿还是一片狼藉,姜清筠扬声应着,陈还送进药来便退了下去。 殿外的雨仍旧没有任何停歇的意思,滴落在青石板上,也是人心头散不开的阴云。 一只手被谢景寻紧紧攥着无法动弹,没有办法喂药,姜清筠刚想够一个小凳子过来时,尚且昏迷的谢景寻却下意识用力,拉了姜清筠一把。 不让她走,不想让她离开他身边片刻。 没有任何防备,姜清筠没拿稳,手一抖,刚煎好的药也因为他一个动作,摔在地上,为内殿再添一处凌乱。 “谢景寻,我不走。”安抚似的,她反握住谢景寻的手。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同时,躺在寝床上的男人便也开口。 这次她却是真切地听到了他的呓语。 声声悲苦,仿若穿透前世轮回,“姜清筠。” “这辈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 乾源殿,一场闹剧早已收场。 宫廷秘事,涉及到皇家颜面,在出事之后朝臣们大多就已经离席,避免卷入其中惹了太上皇不快,得不偿失。 此时留在乾源殿的,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 “景桓也不小了,这件事,皇室还是要给林家一个交代的。”太上皇沉声,也不知道是失望亦或者是其他,语气并不好。 谢景桓和林如暖跪在下面,两个人的衣衫都有些破损,遮不住全部的痕迹,任谁一看都知道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何事。 更何况,方才秦太妃大张旗鼓地带了几位夫人去冷萃宫一探究竟,声势浩大,让人想不知道都难。 “依儿臣看,不如让如暖嫁给景桓,也算成一桩姻缘。”沈之瑜瞥了一眼秦太妃和林如暖,慢悠悠说道。 至于这姻缘是好是坏,总归都是林如暖自己摘的因果。 怨不得旁人。 太上皇就等着这句话,欣慰且满意地看着沈之瑜,而后盖棺定论,“那就让林小姐嫁给景桓,择日成婚。” 林如暖抬头看了平元王一眼,不甘咬唇,但又只能应下,“臣女叩谢太上皇恩典。” 太上皇兴致缺缺,又和平元王说了几句后就离开乾源殿。 临走前他还顺口提了安宁郡主一句,知道她一早就回了宁兰殿,太上皇也就没再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