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为心声,字为心画。
视其笔迹,可见其人。
一个人每天的心情不同,身体状态不一样,写出来的字,就会有细微的差别。
而一次性写出来的东西,心情和身体的变化又不一样,字迹也会不一样。
这只有经过专业学习和训练的人,才能辨别得出来。
普通人是根本看不出的。
吕氏的这些字,在老朱的火眼金睛之下,就能轻易看出是一次性写出来的东西。
这不是吕氏不够谨慎小心,不知道分开来,每天来写一点,以防止露出破绽。
而是因为吕氏在决定自杀之前,仍经历了漫长的心理挣扎。
如果朱允炆和他的老师们,能通过其他手段对付得了朱允熥,吕氏当然不会去自杀。
也就没有伪造笔记的必要。
一直到后来,发现朱允炆是真的不可能斗过朱允熥,吕氏才打算以死来成全儿子。
可时光又不能倒流。
吕氏当然不可能再用每一天写一点的办法来伪造笔记了。
在她看来,这也不算多大的破绽。
同一个人,不同时间所写的笔迹,它们之间的差别,非常细微。
别说是普通人,就是专业人士,有时候都不一定能鉴别得出来。
再则,只要内容传出去,笔记又确实是她写的,这一点点外人根本察觉不到的瑕疵,又算得了什么呢?
没有人会在意的。
就算是陛下,恐怕都不会。
愤怒之下的皇帝,哪里顾得了仔细认真的鉴别呢?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在布局,朱允熥手下的杨士奇和姚广孝也一样在布局。
而且,他们还抢在了吕氏的前面。
这就令笔记被发现的时间,比她原本准备安排的时间,提早了许多。
她也不是自杀,而是被赐死。
笔记并没有流露出去,而是直接到了老朱的手上。
老朱更是已经被姚广孝提醒,吕氏可能会以自杀来陷害吴王。
看到这些笔记,又怎么会不仔细甄别呢?
偏偏事起仓促,哪怕吕氏写一篇就开始做旧一篇,也仍然没有做得很好。
可以说,到处都是破绽。
想要凭此来对付朱允熥,只不过她死前走投无路之下的痴心妄想罢了。
老朱的怒气却是被这本栽赃陷害的笔记,猛烈的激起。
如果不是杨士奇的提醒,他还不会去怀疑吕氏,也就不会令人一直紧盯着她,暗中调查她。
如果不是姚广孝进言,老朱还会等到生日宴之后,再决定怎么处置吕氏。
那时候,这本笔记极有可能会在吕氏的特意安排下,流传出去,被世人知晓。
就算他能明察秋毫,发现是吕氏的阴谋,但朝臣能信吗?世人能信吗?
熥儿恐怕要背负起逼死母亲,残害骨肉兄弟的骂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咱就应该将吕氏千刀万剐,剥皮充草,挫骨扬灰。”
一名女子,竟有如此之深的算计。
此际,老朱已经完全相信,儿子朱标,大孙朱雄英、常氏等人的死,与吕氏逃不脱干系。
尽管没有查到任何实证。
但吕氏既有这般心思,能想出如此之狠毒的阴谋,那她之前的事做得天衣无缝,没有露出破绽,也不足为奇。
老朱甚至怀疑,马皇后的死,也和吕氏有关。
毕竟,马皇后是在朱雄英死后,才一病不起的。
想到这些,老朱对吕氏的恨意之重,可想而知。
吕氏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苦心编造出来的笔记,没有成为杀死朱允熥的刀,反而会将自己的娘家人,吕氏一门都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大约就是作茧自缚了。
“咱一定要杀了她全家,灭她满门!”
老朱在大殿内走来走去,愤怒无比。
但过了片刻,还是慢慢将情绪压了下去。
无论如何,至少在眼下这个时刻,不能这般去做。
“传旨,吕妃温婉贤淑,德才兼备,今不幸薨逝,朕闻之悲彻不已。”
“着加封其为贞敏太子妃。”
“她生前素来崇向俭朴,死后丧礼亦不宜大操大办,有违其愿。”
“停灵三日,入棺即可。”
“是!”吉垣连忙应道。
老朱说完之后,又问道:“今夜去处置吕氏的所有人,除了你之外,要全部杀了,一个也不许留。”
暗中处死吕氏的事,绝不能走漏半点消息。
当然,也不是说要全部杀光。
吉垣作为他的近侍,再给他十个胆,也绝不会向外泄漏半分。
何况,他本来就知道自己许多隐秘,多这一件事,也没有关系。
真要杀他,也不是在这个时候。
毕竟,还要留着他办事。
最隐密的事,也总是需要人去办的。
吉垣心中一紧,虽然此事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还是升起一阵阵后怕。
“奴婢遵旨。”
老朱仰望佛像:“立熥儿为储君的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吕氏的事,给了老朱一记警钟。
朱允熥名位不正,未来这种事便会层出不穷。
他本来只是想磨励一下朱允熥,顺便看一下有什么反对势力跳出来,自己好趁在世的时间再帮熥儿一把,以防有什么不测,熥儿镇不住朝臣和骄兵悍将。
如今看来,朱允熥的威望已初步树立。
办事的能力之强,还在老朱的预料之上。
吕氏死后,朝堂上没有他镇不住的人。
再继续拖着不立储君,只会带来太多不必要的麻烦。
是时候该定名份了。
“你去告诉熥儿,三日之后,让他来天界寺,咱有话和他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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