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阳殿中, 萧元琮单独召见了刘述。
今夜刘述本不当值,傍晚前,先带着妻子探望了殷大娘, 随后又一同回家?中。
他已成?婚近一年,夫妻恩爱, 感?情甜蜜,前几日, 妻子身有不适,他特意请了宫中尚药局的女医为其?诊脉, 竟是已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欢喜之余,他心里也多了许多复杂的情绪,既有紧张, 又有担忧。
他担忧妻子的身子是否能吃得住生产的危险与痛苦, 也担忧自?己?的将来, 能否安稳度日, 和?妻子一起,看着他们的孩子平安长大。
从前,至少在接替靳昭的职位, 成?为中郎将之前, 他不曾料想过,自?己?可能在这条路上走不长远。
那?时,他虽已是副将,在羽林卫中, 除了靳昭,便数他的话最有用,可到底还不是说一不二的时候,平日大多听命行事。靳昭是个实在厚道的人, 身为中郎将,发号施令的同时,也替他们这些手下?担了许多风险。
太子有许多秘密,旁人或许不知晓,但羽林卫身为他的左膀右臂,免不了要在他不方?便时,替他暗中处理些棘手之事。
过去,是靳昭在其?中斡旋,能不必他们下?面人沾手的,靳昭都自?己?处理了。
原本他身在其?中,尚不觉作为中郎将要承担多少,如今,事情统统落到他的肩上,他才明白到底有多艰难。
近来,随着太子和?吴王之间的势同水火、针锋相对,他越发提心吊胆,知道生与死之间,仅一步之差,走对了,日后仕途必将一路扶摇直上,若走错了,那?武家?父子的下?场,很可能就是他的明天。
而现在,跪在少阳殿里,他已隐隐感?知到自?己?似乎走到了尽头。
“他捉到了活口,”坐在高处的萧元琮面无表情道,“直接将人送入京都,方?才,已被三司关押了去。”
刘述不用多问,已猜到被拿住的人是哪一个。既然没有想办法?自?尽,嘴巴便必然是不牢靠的,押入三司后,要不了多久,就会全盘托出。
他低着头,闭了闭眼,心底感?到一阵疲惫和?绝望。
太子自?然也早就知道了,他不用再多解释,只要给出个善后的办法?便好。
“是微臣处事不周,”他在地上重重磕头,低沉而平静的声音从干哑的喉咙间溢出,“数次安排,皆没得手,如今,还给殿下?惹出祸端,微臣罪该万死。”
萧元琮沉默地看了他片刻,面无表情的脸庞动了动,和?缓下?来。
“你已做得很好,孤知道你尽力了,”他轻叹一声,自?榻上起身,走近两步,弯腰将刘述扶起来,“是孤小?看了老二的实力。如今想来,也在情理之中。他自?小?身强体健,喜欢与军中武士们厮混,父皇宠爱他,便专为他选了近百儿郎,陪他习武、历练,后来,这些人便成?了他的府兵,又替他操练出那?一整支队伍来。去岁,他亲自?带兵上阵,剿灭许州匪寇,干净利落,速度之快,令人叹服,必是有几分?本事在手,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刘述听着这一番话,心中愈感?惭愧万分?。
这些本也是他该意识到的事。其?实早在亲眼看着吴王逃出朱雀门的时候,他便已意识到了,可是那?又有何用?
为了暗中行事,他每次只能派出三五个人,而他们要面对的,是被一堵堵高而厚的墙层层围起的吴王府,和?整整三千名训练有素、能以一当十?的吴王府兵。
若给他三年,兴许他能不负所托,寻到机会一击毙命,可如今不过三个月,吴王一次也没出过王府,这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是微臣无能。”他颓然地低下?头,说出太子想要从他口中听到的话,“请殿下?放心,此事都是微臣为了替殿下?分?忧,自?作主张惹出的祸事,与殿下?没有半点干系。”
萧元琮看着他,摇头:“刘述,你何必如此?”
“这本就是事实,”刘述说出早在两个月前,就已想好的话,“是臣自?作主张,下?面的人听的都是臣的命令,从来不是殿下?的命令。”
毕竟也在东宫任职多年,经历过许多次这样的事。
不同的是,对于那?些将气节看得比天都大的文臣而言,太子的确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让他们“自?发”维护东宫的利益,而对于他这种没怎么受过圣贤熏陶,又心思单纯的武人,须有更多明示才行。
这一次,暗中出手除掉吴王的安排,的确是太子亲口说出来的,直到最后布局时,他才恍然大悟,此事绝不能与太子有半点干系,只能是他一人所为。
他和?靳昭不一样,虽也多少受过太子的提拔和关照,但终归没有救命的那?层恩情,且从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