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我脸上可是有东西?”
姜清河和桑桑这才注意到自己盯着溪山看了太久,忙收了碗,互看了一眼。
姜清河道:“你便是绿团子的夫君?”
“不才,正是鄙人。”
姜清河又看了他两眼,道:“果真力气大。”
桑桑立刻扯了她的耳朵下来,又冲溪山道:“抱歉,清河她,她脑子不太好。她,我们就是,一直久仰你的大名。”
原本被姜清河一句话搞得有些愣神的溪山,此刻终于寻回了自己的神识,他道:“一直听卿卿说起你们,今日得见,果真不同凡响。”
这回轮到桑桑和姜清河愣神了。
可溪山似乎知道她们要说什么一般,率先道:“卿卿的本源花叶,二位可还带着。”
姜清河迅速拿下腰间的乾坤袋,取出一朵粉紫小花托在掌心给溪山看。与此同时,桑桑也从怀中掏出一截树枝模样的东西。
溪山拂过这两样东西,道:“二位不用担心,花还在。”
那有些打了蔫的花和已经失去灵光的树枝,又重新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灵气,一时叫姜清河和桑桑都看入了神。再回过头时,溪山已提着酒坛子绕到了另一边。
朗明还小,溪山自然地绕过了他。奈何这小子不依不饶,拽住了溪山的腰带。
“你便是阿姊的夫君?”
溪山低头看他,挑了挑左边眉毛,道:“朗小宗主。”
朗明站起来,绕着他走了两圈,边走边念叨:“倒确实配得上阿姊。”
他原本想象自己一副正经挺拔模样,奈何溪山太高,他的头也不得不仰得很高。从溪山的角度看,跟看孩童也没什么区别。
溪山笑道:“你阿姊信中总说你修习受阻,朗星宗秘技领悟总是差点,如今如何了?”
被问起修习,朗明霎时没了气焰,颇有学子被先生问了功课的慌张。
“自然是,是突破了!”
声音虽大,却说得毫无底气。
溪山半蹲下去,贴着朗明的耳边:“气息受阻,不如顺应星辰指引,逆气而行,你的血脉会告诉你答案。”
说完,便拍了拍还在愣神的朗明的脑袋,起身朝下一个人走去。
斟一轮酒的功夫,跟认识的打了招呼,也跟不认识的认了个脸,溪山便回到了主位坐下,这场算得上是家宴的席,也终于是开了。
鹤玄已许久不见外人,更是不会说什么场面话,自然不会有什么开场白。一群人倒像是一家人聚在一起一般自然,畅谈饮酒,吃饭闲聊,原也不需要谁去说什么体面话。
只有溪山,挨个给每个人敬了酒。如此量的酒下了肚,依然是脸不红心不跳,惊得朗明又想上去尝尝他那酒是不是假的。
期间聊起外界如今的局势,曹沅忍不住又重提要萧如松去做那重烬门宗主的事儿,自然得了萧如松的“婉拒”。
饮着酒的鹤玄冷嗤一声:“呵,谁稀罕他那劳什子烬微山。”
曹沅脸上立时浮现上了尴尬。
鹤雪拿手肘捅鹤玄,明烛和南天也不停地在给他使眼色。
重竹给曹沅斟了一杯酒,安慰道:“师兄就是这般性子,曹兄莫往心里去。”
禹梧桐左右看一眼,在此时开口:“前辈莫要生气。小青青千夸万夸,如今见了前辈,果不是虚言。”
鹤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倒是溪山表情暗了几分。
萧如松接着她的话道:“此去北境一遭,得了几位领主的帮助,也算是给前辈带回来些东西。”
闻言,明烛率先开口道:“可是之前说的……”
“正是。”萧如松点了点头。
此话一出,排头坐着的六个人眼睛都亮了起来。而其余几个人也陆陆续续开口。
时祺道:“五同宗秘境之下的泉眼之水,我此次也带来了。”
钟嘉替朗明道:“朗星宗秘境内火焱树之果过下月才能成熟……”
“下个月我亲自给阿姊送来!”朗明嘴里还叼着桃花酥,抢着答道。
“如此,便多谢小师妹和朗小宗主了。”溪山一一道过谢。
萧如松此时怼了怼把扇子摇得自在的姜清泽。后者看向溪山,道:“我宴清门镇兽早与绿央姑娘相通,随时都可以来。不过赶上姑娘生辰,姜某还准备了其他的贺礼。”
他说着,握着扇子的手在虚空中这么一画,便召出一玉制的匣子,飘飘然飞到了溪山的手中。
“姑娘喜欢这扇子许久,我特意叫制器师用了最好的玉料造了这把。”
溪山看了他几眼,才道:“多谢。”
只是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余下的人便又叽叽喳喳地闹了起来。
“我我我,我也给阿姊备了生辰礼!这可是云州最好的一株芙蕖!”
“那我这个还是亲自去藏青最高的峰上采的雪莲呢,一百年才有这么一朵!”
“我说你们几个小朋友,比得上我这个吗!千年寒冰!做的箫!来来来都看看,看看。”
禹梧桐一掏出那管细窄的箫来,便吸引走了所有人的目光。几个小辈的赞叹声此起彼伏,长辈们也是笑语盈盈。
待到酒过三巡,桌上菜食少了一半,那一大坛子酒却已是见了底。
鹤玄仰头饮尽了自己碗里的那点,直愣愣地盯着南天看了一会儿,忽地一拍桌子!
“你!死鹤!你不是修为高得不得了吗!”他似乎是酒意上了头,脸颊和眼睛都是通红一片,还梗着脖子往南天那边凑,任鹤雪怎么拉都拉不住。
而原本靠在明烛肩上、低着头的南天,此刻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眼睛一样红得不像样。
“我……”
他刚刚挤出这么一个字,明烛便道:“鹤玄,南天他……”
“还有你!”鹤玄转头,拿手指向明烛。他的手并没有立刻收回,而是顺着移过去,一一指过了萧如松、姜清泽等人。
“你们!一个个的,不是仙门顶尖吗!怎的,怎的……”鹤玄双手握拳,砸向了桌面,“怎的就保不住我那蠢徒弟呢!”
溪山站起来,扶住了鹤玄的一只手:“师父,不怪他们。”
闻言,鹤玄猛地转头看向他,愣了片刻之后,猛地揪住了他的衣领。
“对!不怪他们!你呢!你之前如何跟我保证的!”鹤玄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在咆哮。自知道结果到如今,他一反常态地没有发过脾气,只是骂了几句“逆徒”,所有人都以为他早看开了。没曾想……
鹤玄说着,拉着溪山低下头来,离自己越来越近:“你不是与她血脉相连吗,怎的什么也没感觉到!任由她自己在外面撑了那么久!你怎么跟我保证的!”
他越说越颤抖,眼眶中似有水光波动,却强撑着没有坠落。
溪山轻声道:“是,是我的错。”
听见溪山声音中一样的颤抖,鹤玄低头看了一眼溪山的胸口,那里似乎散出一股自己熟悉的气息。
鹤玄终于承受不住一般,撒开了溪山,自己跌坐在桌边:“不是,不是。是我的错啊,是我啊!是我让她出去的,是我替她瞒着你的!是我,是我害了吾儿啊!”
他喊着喊着,终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埋头大哭起来。
那哭声格外的响,似乎要把整个桃源占满。
周围没有一个人动,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只有年纪最小的朗明似是受了触动,动了动嘴唇,想要安慰一番,却被钟嘉按下。
钟嘉旁边的重竹道:“师兄憋了太久,让他哭吧。”
这场痛哭持续了很久,最后也不知是醉厉害了,还是哭得太累了,满脸通红的鹤玄终是半闭着眼被鹤雪和鹤一送回了主屋。
溪山陪着剩下的人又坐了许久,最后送走了忙着回去处理事务的曹沅和钟嘉、朗明,又给时祺以及姜清泽一家安排了住处。
这桃源才算是恢复了安静。
来来回回,溪山站在小屋的窗前,看一波又一波的人来了树苗前,听他们说着各不相同的话。
待到入了夜,那小窗对着的风景终于不再有任何人闯入,溪山躺在了榻上。
那木榻也正对着那扇窗,偏头便能看见树苗尖儿。
他翻手,掌心冒出粉紫的灵光,丝丝与窗外的树苗相连。他将手心覆在心口,手指曲起一个弧度,好像从前那样,抱紧了伏在自己身上的那棵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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