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姒摇摇头,“有没有心又如何?都过去了。” 谢煜璟抿声。 楚姒侧目,“你休息吧,本宫走了。” “殿下!”谢煜璟急忙叫她。 楚姒疑惑的看他。 谢煜璟支起半身,“奴,奴想喝药……” 楚姒睨他,观察着他脸上的情绪。 谢煜璟作虚弱状,“奴还在发烧。” “你当本宫是你的婢女不成?煎药的事也想本宫做。” 楚姒甩一下衣袖,绕出了屋。 谢煜璟失笑一声,歪身倒进床里睡过去。 楚姒转出屋,见两个婢女蹲在廊下磕着瓜子说笑,她站到她们身后。 “我还以为殿下不会来了,没想到这位一生病,殿下就来看他了。” “正经说起来,府里近殿下身的也就他一人,我原以为殿下兴头过去了,这位基本也不会再得宠,现在看,以后咱们还是敬着点吧。” “你们的主子病了,你们坐在这里闲话,是想等本宫来替你们熬药?”楚姒凉着声道。 那两个婢女慌忙伏倒,瑟瑟发抖的磕着头,“殿下恕罪,奴婢现在就去起炉。” 楚姒道一声嗯,“本宫就算不来,这院子的主人还是孚虚,你们也还是他的奴婢,没有主子受奴婢气的道理,若再叫本宫发现一次,你们知道后果。” 两个婢女互视一眼,忙磕头称是。 楚姒便下了走廊往院外走。 夏岫英立在松树旁,道,“殿下,杨家小娘子过府来见您。” 楚姒踩在青石上,“几个人来的?” 夏岫英道,“她一人,杨大人没来。” 楚姒便松了口气。 -- 楚姒在前堂见了杨梓秀,她进来时,杨梓秀斜靠在椅子上,她手里捏着木签,正戳着果盘里的橘子往嘴里塞。 “殿下,我在这里等了快一炷香,您可算来了,”杨梓秀咽下果肉,唇边漏一星半点汁水。 楚姒递帕子给她擦嘴,“这么晚了,阿秀姐姐等的饿了,要不然在这里用膳吧,我们边吃边说。” 公主府的伙食好,杨梓秀在这里吃过几回,一早就惦记上了,“殿下,叫厨子加一份芋子酸臛,我可太馋了,每每想起都要流口水。” 楚姒听着笑,“阿妍姐姐记吃。” 说话间便让一旁的婢女吩咐下去。 杨梓秀咦的一声,“怎不见你的婢女绿竹?往先你常带在身边。” 楚姒顿一瞬,道,“她现在在外院伺候。” 杨梓秀奥道,“她做了错事?” “我房里丢了些首饰,月前查出来是她偷去卖了,”楚姒搀起她往后屋走,“我也舍不得罚她,就调她去了外院。” 杨梓秀皱眉,“殿下,这算背主了。” 楚姒抿一下唇,“她和我是一起长大的,虽说是主仆,可我心底还是将她当半个姊妹,她做了错事,我也罚了,往后也不用她,只让她在府里住着,真要逐她走,我实在不忍。” 她们进了屋里,那桌上备了些水果点心。 杨梓秀先溜到桌前坐好,蓄着茶水道,“殿下,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姒说,“这话生分,我和你是极亲的,你有什么话只管说。” 杨梓秀半撑头望她,脸上的神情倒是严肃,“殿下重情是好事,但难保有人会仗着殿下这份好心做下大逆不道之事,她如今能盗窃,以后为钱谋害殿下性命也属正常,归根究底,她没将殿下当成主子,殿下如何,她并不当回事,她一心只想着自己,这样的人,留到最后定成祸害。” 楚姒迟疑着,“她只是个婢女,目光短浅了些,所以贪财,真要说害人,她做不到的,我和她最亲,我也最了解她,她没那个胆子。” 婢女进来摆饭,置好后又都垂首离去。 杨梓秀提箸夹菜吃,“殿下,您想过吗?她能做出盗窃的事,说明她没有敬畏心,一个人没有敬畏心,一心为利是很可怕的,今日或许无事,但难讲她以后会为了利做出祸事,况且她爱钱就说明她不甘屈居人下,殿下说和她亲,那意味着她也将殿下当成是同等位份的人,您的身份尊贵,还罚了她,她会存恨的,保不齐她会伺机报复。” 楚姒扣下木箸,“我记下了。” 她舀了碗汤,啄着汤水道,“好几日不见你,近日忙的什么?” “哎!您不说我都快忘了来的目的,”杨梓秀拍拍脑门,咂一口小酒道,“我祖母后日六十大寿,特特要我过来请殿下,殿下届时有空吗?” 她哦了一声,忙摸出请柬摆在桌上给楚姒看,“来的都是熟人,不会让殿下拘束的。” 楚姒瞅着请柬一时难答应。 杨梓秀撅着小嘴道,“殿下来吧,我祖母老早就念叨说您一定要来,您赏个脸来一趟。” 楚姒失声笑,“阿秀姐姐都这样求我了,我再不去,岂不是过分?” 杨梓秀得意的撇嘴笑,“殿下不用担心会被我阿兄骚扰,他在我祖母面前最是老实,断不会做出坏事,殿下不必担心。” 楚姒低下眼,没甚意义的嗯着,她不是担心被杨连修骚扰,她是不想见楚家人,看到他们她就会想起过去,想起自己是个没人喜欢、没人要的可怜虫,那些时日太苦了,她不愿再回顾。 第36章 隔日懒怠,楚姒睡得迟,醒来日头已很高了。 屋外有人敲门,她应一声,“进来。” 夏岫英推门进来,轻声问道,“殿下起来了吗?” 楚姒拿过外袍披身上,“起来了。” 夏岫英没进去,站在屏风外道,“殿下,谢家小娘子进府来见您。” 楚姒唔一声,匆匆做了洗漱走出来。 到了前堂,恰见谢清妍在屋外晒太阳,她的面庞比从前成熟了许多,气韵也温润下来,再不是那个大大咧咧的小娘子了。 她微俯身和楚姒行礼,楚姒托着她的手笑道,“阿妍姐姐稳重许多。” 谢清妍红一下脸,“殿下也长大了,我许久未来见殿下,殿下莫要怪我。” 楚姒坐到绵席上,拉一下她的手,示意她也坐倒,“怎会?在我这里,阿妍姐姐永远是最好的,我也永远感激阿妍姐姐在我危难时提供的帮助。” 谢清妍道,“我实在是羞于来见您……” 楚姒搭手道案桌边,微笑道,“没甚事,你帮了我很多,我一直想约你出来与你道一声谢。” 谢清妍挠一下头,“不当谢的。” 楚姒支着下颌望她,“阿妍姐姐议亲了吗?” 谢清妍咬一下唇,点了点头。 楚姒抱住腿,“昨日在宫里,谢都督替杜冲将军求赏,阿妍姐姐将来是要嫁他吗?” 谢清妍嗯一声。 楚姒歪过头,侧看着她,“杜冲将军无身家背景,阿妍姐姐嫁过去就是低就,你愿意吗?” 谢清妍笑着,“我只是个庶女,论起来和他也没差多少,我只想求一个如意郎,并不求他如何富贵。” 楚姒凝眸轻笑,“阿妍姐姐看得开。” 谢家人在顶上站惯了,那些仰视他们的,他们只会俯视,她以为谢清妍会如谢煜璟一般,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却未想人是有不同的。 谢清妍搓一下手,“殿下,我和他也不是纯粹的,我阿兄将我嫁给他,是想将他拉拢住,杜冲起来了,迟早有一天会飞走,只有给他羁绊,才能留住他,你看,人生不可能所有的事都如意,但我不想那些不好的,我只念着欢乐,那就不会这么苦了。” 楚姒轻眨眼,“你对他有意吗?” “有啊,”谢清妍折一枝桠,在地上画出个乌龟,“我虽然听我阿兄的话,但也不会事事遵从,如若我不满意,我也不会憋屈自己,我阿兄再强硬,也不可能会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 楚姒抬脚踩在那只乌龟上,碾压过让它消失,她说,“你比我幸运。” 谢煜璟宠谢清妍,所以她有底气说出这种话。 可她那个时候孤苦无依,楚家人当她是货品,将她打包供在货架上,随时等人来买,谢煜璟退货了,他们就想将她推进宫,她无力反抗,因为没有人帮她,所有人都在将她往悬崖口推,她顺他们的意跳了崖,却落进一片暖阳里,她有了疼爱她的父皇,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她不怨那些人,却独独恨谢煜璟,他以权势威逼,让她无处可逃,即使如今身在公主府,她依然难以松懈,他的眼睛还盯在她身上,她如待宰的羔羊,只要他乐意,她随时会被他宰杀。 谢清妍丢掉枝桠,牵住她的手道,“殿下,我想同您说一件事。” 楚姒嗯声。 谢清妍迟疑着道,“殿下,那日您走后,我阿兄就将柳漪赶出了谢府,他是想着您的……” 楚姒神情变得冷淡,她抽走手,眼转向院中,“阿妍姐姐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谢清妍缩回手,口里还在替谢煜璟解释,“我,我知道你们之间误会重重,但我阿兄他真的在乎……” “阿妍姐姐你若是来做说客的,就走吧,”楚姒打断她的话,撩衣起来欲走。 谢清妍跺一下脚,“殿下,他送您入宫,是他的专横,但他当初仅是怕您在楚家受欺辱,才出此下策,您入宫以来,可曾再受人白眼?我晓得您恨他,可他何尝不难过?” 楚姒折过身,嘲弄地对她笑,“在阿妍姐姐的眼里,他快是全天下最痴情的人了。” 谢清妍揪着手不知如何作答。 院里的香樟树生长的茂盛,树下置了秋千架,楚姒提着衣摆坐上去,蹬腿摇晃着,“我和他有婚约时,他在府里养着女人,我及笄那天,他送来退婚书,我不愿进宫,他逼我入宫,我出逃,他带人围堵。” 她随着秋千飘到半空,声音空灵的听不出情绪,“阿妍姐姐说这是爱,这算爱吗?这怕不是恨吧,我思来想去,自认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他这般对我,如今到你的嘴里却成了爱,这样的爱谁能承受得了?” 谢清妍抖着唇,“我家家患有头风,柳漪恰好会医治这病,我阿兄才一直留着她,洛阳沦陷了,陛下催促着我阿兄出战,如有时间,他必不会在您及笄那日退婚。” 她咽一声,眼中逐渐聚集出泪水,“我曾在他面前说过,您在楚家过的苦,他才生了送您回宫的念头,这世道不是殿下您看见的太平,在建康之外,多的是流民匪徒,我那时和您一样天真,只以为您能逃离建康,有了钱到哪里都能活,可是我阿兄带我出城郊看了一圈,我才后悔当时放您走,您根本跑不出去,一个携带巨款的弱女子就像是一块肉,一旦被人盯上了,您能跑得掉吗?” 楚姒踮脚在地上,凝目不语。 谢清妍吸吸鼻子,“我不是他的说客,我只是见不得你们反目成仇,各有苦衷,我不想您一生都在怨恨他。” 楚姒唇角绷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