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娘眉尖微蹙,犹豫道:“我现在想起来,上回来参加飨宴时……”
“怎么了?”
“那些官员……看上去全都十分倦怠啊……十分倦怠。”锦娘扯住记忆中的一根细丝,往深处探了一探,“还有,那会儿来收粮食的乡簿大人,也是半死不活的,一丁点儿人气都没有。那是遭遇灵洗之后被控制的模样吗?”
如此一推理,她好像触及到了真相的肌肤,一下子被其爬虫似的温度惊得遍体生寒。
——这或许是一个看起来正常、实则被高度控制的世界吧。
——不,其实看起来也不正常。
蓦然间,她想起了前世曾看过的乔治.奥威尔的小说。
荒诞的阴云从四周围拢而来,不容抗拒地罩住了她的头顶。
丈夫缓缓倾过身,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安慰地停留少顷。
“……回家吧。回去把东西收拾一下,搬新家去。”
他慢条斯理从座上耸立起来,拉了妻子往外走。什么意见也没发表。
锦娘浑浑噩噩的。
到了外面,丈夫对那徒弟说:“既然把姓江的发落了,你也没脸再借住人家屋子了吧?”
徒弟灿烂一笑,“脸倒是有……但是……”
“哼。”
“嘿嘿,如果师父师娘肯收留弟子,岂不比那儿强多了?”
“也罢,老子怕你在外面活不到天亮!”
“徒弟也有这种预感……刚才脖子上一直发凉。”他揉揉脖子,撒娇道。
锦娘撇嘴,带点嫌弃恐吓他,“你自己早些把被褥带来吧。来晚了,小心被南边坟地的鬼带回去当夜宵。”
“是,师娘。”徒弟笑道。
夫妇二人相偕离去。
威猛与纤秀的身影从乱哄哄的浊流中穿过,宛如掠过荒谬现实的清光,给人以无以伦比的慰藉——这是秦漠心头的强烈感触。
走在向东的路上,锦娘向村口回望了一眼。人来人往,东奔西忙,像一幅荒诞风格的世情画展现在那方天地里。
天上若有神灵,俯视如此人间图景时又会是怎样的感受呢?
“在想什么,我的锦娘?”
“我在想……这个世界像假的。所有人和事都极具荒诞性,包括我们。我们可能也是假的……”
丈夫顿住少顷,用陈酿似的嗓音低声一叹:“……尽十方世界皆是真实众生,而真实皆是虚妄。”
锦娘歪了头,把这话置于舌尖品味着。
只觉有一种似是而非的味道流进心里去了,可是依然什么都不明白。
“大哥,你真的只读过一本经书吗?”
“为何如此问?”
“你好像什么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