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迷彩涂装的勇士越野车碾过操场边缘的碎石路。
车身上陌生的狼头徽标在薄雾中若隐若现,两个执勤的新兵下意识挺直腰板,余光却黏在那些从未见过的战术改装部件上——防爆格栅的焊接痕迹还泛着新焊的银光,车顶可拆卸武器架上蒙着防水布。
车窗摇下时,橡胶密封条发出轻微的嘶鸣。铁路摘下墨镜别在作训服领口,露出眼角刀刻般的皱纹。
他肩章的金星在晨光里跳了一下,两个新兵敬礼的手势突然变得僵硬——他们终于看清对方臂章上绣着的不是常规部队番号,而是某种抽象的战术符号。
车在两人身侧停下,一道声音从里面响起,“团部在哪?”
“右拐,到头东行一百米。”
“谢谢。”
引擎轰鸣声远去后,执勤的下士摸了摸自己领口的装甲兵徽章,“你说是什么部队的,怎么没见过啊?”
话音未落就被同伴用手肘捅在肋下。
晨雾中隐约传来早操的号声,混着装甲车场方向传来的柴油机预热声,像是某种不安的预言。
团长办公室里,王庆瑞的指尖正悬在一张证件照上方。
照片里的年轻人笑得露出白牙,颧骨上还带着战术演练时的油彩。
门轴发出老旧的吱呀声。
铁路径自走到沙盘前,作战靴上的泥点落在昨天刚擦过的地板上。
王庆瑞没抬头,把镇纸往档案袋上一压,铸铁的坦克模型发出沉闷的响动。
“我调过你带兵演习的录像。”铁路突然开口,手指划过沙盘上代表装甲集群的蓝色磁钉,“去年朱日和对抗,你拿两个机步连当诱饵,用自行火炮群打时间差——这不像装甲兵参谋部的风格。”
王庆瑞终于从文件堆里抬起眼。
阳光斜切进窗户,把他半边身子镀成金色,另半边却陷在阴影里。
他看见铁路作训服肘部磨出的毛边,看见对方手指关节上结痂的擦伤——这是真正从训练场滚出来的伤。
“你要的人。”王庆瑞突然抓起最上面的档案袋一把撕开,掏出里面的人员档案。”
“这个兵对黑夜不是那么的敏感。”
铁路笑了。
他转身时带起的气流掀动了窗帘,远处靶场传来的枪声变得清晰起来。
“夜视仪不是装饰品。我要的是能在全黑环境保持方向感的兵,”他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这里的指南针。”
“前年抗洪。”王庆瑞突然说,“这个兵在水里泡了六小时转移群众。卫生员说他的体温低到测不出来,怀里还抱着个哭闹的娃娃。”
团长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档案袋边角,“你要把他带进见不得光的任务?”
铁路放下望远镜。
他想起凌晨穿越草原时看到的景象,启明星悬在枯草尽头,四驱车仪表盘的荧光映着作战地图。
那时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老战友都说702团是块硬骨头,这里的土地会往军人骨头缝里渗铁锈。
“五年前边境,“铁路转身时作训服发出布料摩擦的细响,“我的一个兵是个装甲兵转来的。他在燃烧的货车里多待了十秒,就为确认有没有幸存者。“
上校的声音突然变得粗粝,“后来我们在他烧焦的笔记本里发现句话:‘当兵的要记得温暖过你的人'。”
王庆瑞的喉结动了动。
窗外的梧桐树正落下今年的最后一片枯叶,打着旋儿掠过车场高耸的伪装网。
铁路从胸袋掏出个战术平板,解锁画面是段夜间红外影像,某个身影在完全黑暗的仓库中穿行,每次转向都精准避开障碍物。
当画面放大到那人侧脸时,王庆瑞听见自己指节捏紧的脆响。
“夜间心理抗压测试,他在封闭环境待了八小时。“铁路的声音像在陈述天气预报,“监控显示他全程保持战术呼吸节奏,甚至在第三小时开始模拟破障作业。“
“还是说你的兵做不到?702团的兵害怕了?”
“生死之间才是真正的国之利刃。”
办公室突然陷入寂静。
楼下传来队列行进的脚步声,年轻士兵们的呼号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
王庆瑞走到档案柜前,柜门打开的瞬间,铁路看见最上层那格整齐码放着泛黄的训练日志——封皮上用红笔标注着“钢七连“。
“二十三个。“团长突然说,抽出一本日志翻开,“你要的人太多了。”
铁路的目光扫过墙上泛黄的合影。
照片里年轻的王庆瑞站在59式坦克炮塔上,背后是漫天黄沙。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办公室所有钟表都比标准时间快五分钟——装甲兵的习惯,永远要为突发状况留出余量。
更远处,三辆披着伪装网的96式坦克正缓缓驶出掩体,炮塔转动时阳光在滑膛炮管上流淌成河。
王庆瑞突然抬起头,带着毋庸置疑的态度:“嗯,话说前边,有几个兵我是绝对不给的。”
铁路笑了起来,带着意味深长的坚决:“嗯,那我也先说,有几个兵,我就是冲他们来的。”
王庆瑞冷笑一声:“好极了,你是要拿师部的命令压我吗?”
铁路冲王庆瑞那个好斗的表情微笑,并且把他的茶缸子拖过来喝了一口。
“先别生气,”铁路敲敲镇纸下压的简历,“你当宝贝护着的那几个在我眼里还未必合格呢。”
王庆瑞忙点头表示赞同,也对于这次来的命令打了个哈哈,“对对,适合装甲兵的未必就适合特种兵。”
铁路摆了摆手没有上当:“别忙转移。不分兵种,好兵就是好兵。我只想告诉你不是带着绳子来抢人……怎么样?我只希望你我公平一点,三个月后在贵团西面的草原演习场上能看见他们。”
他又一次敲敲那摞简历。
王庆瑞也看了看那摞简历,心情有些沉郁:“你会看见他们。你我的公平小事一桩,对他们一定得公平。”
“老伙计,总是要优胜劣汰的,你的兵大部分我会还给你的。”
王庆瑞站起身,面无表情,“不送。”
门被从外面关上。
王庆瑞抽着烟,任凭烟气遮蔽他那憔悴的脸庞。
基层部队兵培养出来的兵王始终是留不住的,他们会被各种角度的调走,不是平调就是上升。
王庆瑞转身再次将档案其中一个抽出来。
封于修的黑白照片贴在上面,带着坚决跟严肃。
他本想将这个兵留在702团,镶嵌在钢七连,甚至打算让这个兵去军校,出来他就是一个连长级别的。
钢七连会在废墟残缺中浴火重生。
这个连队的连旗的象征意义犹如一把坚不可摧的利刃,戳破了702团厚重的护罩。
砰!
团长办公室响起了清脆的破裂声,那是王庆瑞将烟灰缸砸在了地上的声音。
——
——
草原五班,成才接受到了那条提前的命令。
被铁路选中的士兵都开始做好了准备,谁不想去特种部队去?
更何况老A是特种部队中的精锐王牌兵。
上次演习的红蓝对抗,那一狙打碎了成才的梦。
他的傲气在特种部队面前是那么的可笑,一枪对面人都没有看见,他就被毙了。
如今,接到了命令后,成才第一次露出了精光,那是他埋葬在这片草原最后翻身的机会了。
只要入选特种部队,那他的人生会更改!
于是,成才得意洋洋的擦拭着他的八一步枪。
“班长,你为何要跟高连长闹掰啊,留在七连多好啊。听说七连的班长史今现在已经成排长了。以你的能力,留下来很快也会成为排长的。”
薛林自知跟成才已经处好了关系,走上前轻声的说道。
成才平静的看着他,“高连长?那是他自己熬的资历,跟团长也关系好。我留在七连才是没有前途呢,那么多优秀的兵迟早会退伍的。幸好我离开了,不然啊,你的班长我说不定就被分配到了养猪了。”
成才这时候明白了一个道理,诸如白铁军那些的就是跟高诚关系好。
他跟高诚的关系也就那样了,虽然被重视,可他觉得不可能让他平步青云的关系。
哪知道薛林愣住了,上下开始打量成才。
成才被这种目光看的全身不自在,冷着脸呵斥,“看什么呢?”
“班长,你是真的不知道啊?怪不得都说七连的兵心一致呢,你是不是得罪过钢七连的兵啊?”
薛林一脸的惊奇的绕着成才转了一圈。
看着眼前这个矮小的兵,成才越发不满了,“有话就说,别动不动故弄玄虚。”
薛林强行压住笑容,“班长,您知道钢七连的连长高诚是吧?可没人告诉你他的父亲是谁吗?咱们军的第一首长啊。”
轰隆隆!
只是刹那的时间,成才脸色蜡白蜡白,全身似乎被抽空了力气,趔趄的后退了几步。
“你说什么?高连长的父亲是军——长?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薛林一脸可惜的看着失态的成才。
看来这位班长在七连的人脉真的不咋地。
成才全身开始颤抖,整个人都失去了神态,靠着土墙双眼无神的望着远处的草原。
“他的父亲……如果我当初不离开钢七连……”
成才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在红蓝军对抗演习后的聚餐中,高诚对他递出了橄榄枝,可惜他拒绝了。
成为了钢七连五十七年连史第一个跳槽的兵。
那一杯酒断了他跟钢七连的情谊。
薛林摇了摇头,转身走了进去。
原来真的不咋地,钢七连人人都知道高诚的父亲是谁。
可偏偏没有任何人告诉成才。
他引以为傲的用津贴买的香烟维持的感情,是那么的浅薄。
“许三多!!许三多肯定知道!他为什么不跟我说?他要是跟我说了,我肯定留在七连!”
成才愤怒的站起身,“他是故意的。故意看着我离开七连的。”
“我一定要进入特种部队!一定要!”
成才眼神的坚决似乎可以融化这个草原的贫瘠。
这是他唯一的出路,也是最后的出路了。
否则,他这种背叛钢七连的兵留在702团最终的下场必然是下一个老马。
退伍!回到下榕树村的归宿。
——
——
深夜。
封于修盘膝而坐,目光沉沉的盯着面前的漆黑。
半年的时间他的内功心法终于触摸到了瓶颈,呼吸之间有堵塞感。
腹腔内生出了一股晦涩的气团,今晚是他的突破之时,七筋八脉也终于开始交汇,形成有系统的运转通道。
“《丹气姜水》第二层,但愿老东西对于这本心法没有藏拙,要不然……”
他必须开始突破,否则腹腔内的气团会形成堵塞的丹石,久而久之他会因为气管硬化,导致全身肌肉僵硬。
封于修盘坐于水泥地上,五心朝天,腰脊如松。
舌抵上腭处津液渐生,合齿轻叩三十六响,唇间似含一枚温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