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疏隐闻言,微微扬了扬眉,显然很是意外。
他注视着眼角发红的沈桑榆,心中略有些感触。
他原先还以为她是恐惧,才会偷偷哭泣,被萧嬷嬷给送了回来。
不曾想,先前看起来总是跟自己作对,事事不顺他心的小姑娘,竟是这般想的。
有点出乎他意料的成熟……让他不由重新开始审视她了。
“你真的不怕阿瑾的鬼魂?”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他忍不住又问了句。
沈桑榆眼中还藏着泪芒,声音坚定:“不怕。来福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就算他变成鬼,也是世上最善良温柔的鬼。”
萧疏隐心口有些发涩。
他对弟弟的记忆太稀薄了。
他只依稀记得那会子的阿瑾是个粘人的孩子,个子不过到他膝盖,每每见到他就爱咧着嘴,流着口水抱他大腿,含糊不清地喊着哥哥。
但后来府中巨变,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再去探望了。
他身上背负着整个府邸的性命,他不停地去求人,去碰壁,去承受他那个稚嫩的年纪里,对于他而言,太过沉重的责任。
等到他好不容易保住阖府的性命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得知弟弟失踪的消息。
只可惜……就算是到了最后,他也没能见到长大成人的他!
想到那座小小的孤坟,萧疏隐眼底掠过遗憾和痛意,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从抽屉里又拿出个一个小木匣:“这是阿瑾小时候的东西,你留着吧。”
沈桑榆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片黄金长命锁,刻着“平安”二字。
“这是少时,我去庙里给阿瑾求的。”萧疏隐声音低沉,“就留给你做念想吧!”
愿能保佑平安!
沈桑榆捂着长命锁,与手里的银杏叶一起,把两样东西贴在脸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谢谢。”
顿了顿,她抬头看向萧疏隐,“老夫人她……会好起来吗?”
萧疏隐沉默片刻,“谁知道呢!兴许有一日真的能碰到名医,让母亲能够从虚幻的梦境里醒来,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
“但对于母亲而言,沉浸在虚假中或许会更加幸福。”
沈桑榆抿了抿唇,“会的,老夫人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忙道:“姐姐,我姐姐医术那么好,应该会有办法。”
萧疏隐挑了挑眉,“本侯说过,会帮你找到她的。你倒不必非在此时提醒。”
“我说真的!”沈桑榆急道。
“好,真的。”萧疏隐停止逗弄她,神色平静了下来,语气中察觉到难以察觉的柔和:“本侯让孟藻带你去休息。”
沈桑榆脚步一停,扭头,迟疑地问道:“我能经常去看看老夫人么?”
“你愿意的话,自是可以。”
闻言,沈桑榆松了口气,跟上孟藻的步伐离开。
她会代替来福尽孝的!
萧疏隐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欣慰,抬手去捡桌上的书。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小厮停在门外。
“宫里来人,陛下宣召咱们侯爷入宫!”
萧疏隐对于这个诏令并不意外,当即整理衣冠,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备马。”
皇城巍峨,朱色宫门高耸入云,宫门口的石狮威严肃穆,琉璃瓦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夺目异常。
穿过层层宫门,萧疏隐被小黄门领着到了御书房外。
等听到宣召的声音,他梳理着衣冠,深吸一口气,跨过白玉石阶,进了书房。
御书房内陈设一简单失威严,墙上挂着名家字体,皇帝正坐在龙案后批阅奏章。
萧疏隐垂首行礼:“微臣萧疏隐,参见陛下!”
皇帝连忙放下朱笔,大笑着上前,一把扶起他:“爱卿快快起身!快叫朕瞧瞧。”
萧疏隐顺势抬起头,露出了那张俊美的脸。
皇帝笑道:“黑了些,但也更有些气概了。好,好啊!”
“朕收到了你送归的捷报,黑山贼盘踞幽州黑山多年,早已是当地的毒瘤,那些地方屯兵次次都说黑山贼凶猛异常,无法剪除。”
“但爱卿一出马,立刻就把这毒瘤铲除,替朕除了这心腹大患!当真是大功一件啊!”
萧疏隐谦逊道,“臣不敢居功。此次能顺利剿匪,全赖陛下圣明,以及朝中诸位大人的鼎力相助。”
皇帝很是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最近倒是谦虚了不少。不过,朕是说真心话。”
“你此去黑山,直接是立了三件大功。”
“一为剿灭黑山寨,二则是将那叛逃在外的应怀瑾捉拿归案了,朕原以为他逃出去早已死,没曾想他竟改姓换名,继续作恶。哼,”讲到此,皇帝神色愤怒,“简直是本朝耻辱。”
“不过也是,应怀瑾领兵打仗多年,对兵法颇为娴熟,那些幽州的酒囊饭袋,拿他没办法,也是情有可原。”
萧疏隐颔首道,“确实如此。应怀瑾乃是用兵方面的天才,那黑山寨外布有八卦阵,不懂破阵之人,入即死伤。”
皇帝惊诧,来了兴致,“爱卿与朕好生讲讲那破阵的过程!”
萧疏隐知道皇帝从没带兵打过仗,却又对这些颇感兴趣。
他素来会拿捏上意,当即就挑了惊险的部分,包括星夜突袭,孤身入阵,闯入寨内等。
他虽说得简明扼要,重点却是一个没少。
皇帝听得连连称赞,“好好,好一个孤身入寨,好一个先声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