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色很是朦胧，院内飘散着若有似无的桂花香。
“为何？”谢夫人脚步一顿，皱眉往回看，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和焦虑，“咱们是他正经的外祖家，他为何不肯来？”
“你们可有认真跟他讲过身世？”
谢知彰想起沈隽意疏离的态度，以及冷淡的反应，轻叹了一声，“娘，阿隽都知道。他是个有骨气的孩子，与养母关系也极好，如今也成了家，学业也极好。”
“对了，不曾跟您提及，他拜入了上官鸿大儒的门下，如今又要参加会试……”
闻言，谢夫人眼底一喜，高兴道：“那敢情好。咱们家也是出了个会读书的苗子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说着说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复杂，缓缓坐了回去，幽幽然叹了口气，“这孩子是个极优秀的，又懂事。”
“你姑姑这次实在是太过了……这般好的孩子，怎能说不要就不要。罢了，既然先前你出了面，说要认下，我跟你爹都商量过，也是同意的。”
“正好呢，你小叔叔名下也没有个孩子，本来我们前头还说要不要给你小叔名下过继个。”
“如今倒是恰好了，这孩子也有咱们家的血脉，又听你们说与你小叔长得一般无二，这不是天大的好机会吗？”
“我明儿个就亲自去见见他，干嚎给他送些得用的东西。你祖母心里也总是念叨着你小叔，这才刚入秋，都病了两回了。”
说到这，谢夫人也是唏嘘。
她跟谢老太君的婆媳感情是很不错的，这些年丈夫大多数时候都在外征战，府中都靠自己和老太君打理。
但自从小叔子去世后，老太君的状态就日渐不好了，如今得了这样的消息，她一边心里着恼小姑子，一边又觉得这样也可。
“阿隽他不肯收咱们的……”谢知彰皱眉道。
“诶，这些事情你不懂。”谢夫人摆了摆手，“明儿个我亲自去，保管让他收下的。”
谢知彰见母亲接手了，倒也没再多言，只是还是嘱咐了一句：“阿隽瞧着外表清凌凌的，但却也颇为有主见的，您别惹恼了他为好。”
“据说，他是极为孝敬的，对他妻子也好，但这回没见着她们同来，不然还能更好下手一些。”
“行，我明白了。”谢夫人颔首，“留下来用膳？”
“不了，我还有事，就先回房吃了。”谢知彰起身，拱手作揖告退。
翌日，谢夫人刚去给婆母请安，并留下用了早膳，就打算出发去见沈隽意。
没曾想，平阳公夫人竟是先行着急忙慌地来了，冲进翠云堂时，满头珠翠都在晃荡。
“大嫂，我听闻沈隽意入京了？你们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彼时，谢夫人刚伺候着婆母吃了汤药，见得急得声音都变了，进门就是质问的平阳公夫人，脸色就不大好看。
她没有率先回答，而是取了丫鬟端来的蜜饯，里面是腌渍的金桔，让谢老太君爽了口，驱散口中的苦味。
“大嫂，我问你话呢？”平阳公夫人又气又急。
倒是谢老太君见得爱女如此，不禁蹙眉，坐直了身体，手中拨弄着佛珠，“怎么跟你大嫂说话的？进屋都不会请安了？”
“难道嫁去平阳公府，就连规矩都忘了么？”
平阳公夫人脸色一白，垂眸福了福身，“娘福寿安康，大嫂也妆安。”
谢夫人抬眼，淡淡道：“妹妹请坐吧，看茶。”
早有丫鬟端了茶水点心进来，但平阳公夫人根本没有心思喝茶，她只目光炯炯地盯着谢夫人，“阿彰呢？怎生不见他？”
“他出去当值了。”谢夫人语气平静。
谢老太君挑了挑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大早风风火火地跑回家中，问这个问那个的……”
顿了顿，她像是想起什么，问道：“那个沈隽意是什么意思？是咱们府中旧识的孩子么？”
平阳公夫人一愣，蓦地闭紧了嘴，并不言语，只是视线却往谢夫人脸上飘。
这件事，她也不清楚自家嫂子到底有没有告知给母亲，如今自是不好讲。
谢夫人表情很平淡，“算是吧。娘，我与妹妹去外头说话，不打扰您休息了。您这刚喝了药，也该好生休息了。”
“不必。”谢老太君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连忙拉住谢夫人，“有什么话是我一个老婆子不能听的么？”
“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
“没有。娘，您多虑了。就是聊一聊一些旧相识的孩子，都是些闲话，您这药里有安神的成分，我怕打扰您……”谢夫人试图把她敷衍过去。
毕竟，她目前并没打算把沈隽意的存在告诉给谢老太君，主要是还不清楚那边的态度。
未免万无一失，还是先把事情都处理完，再把人带回来，也算是给谢老太君一个惊喜。
谢老太君呵呵一笑，扫了两人一眼，重点在平阳公夫人紧攥着帕子手上掠过，眼眸一眯，最后到底是没说什么。
“行吧。你们姑嫂说话就是……”
只是，视线却是朝着旁边站着的贴身嬷嬷瞟，对方接收到眼色，很快福了福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谢夫人和平阳公夫人很快就从屋子里退了出去，却没来得及回主院，而是就近找了个凉亭，打发了下人。
平阳公夫人就焦急道：“我听闻沈隽意来了京都，刚才看大嫂神色镇定，想来是早就知道了。为何却瞒着我？你可知道，这件事对我有多重要？”
“重要？”谢夫人眼中闪过一抹讥讽，但很快就恢复如常，“若是妹妹真的在意，现在就不会是来问我了。”
“妹妹难道就没想过么？他为何入京？何时入京？怎生就不叫你知道，而是叫我们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