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慧照朗声道:“据你所言,此二人因偷盗银器而嫁祸旧主,那咸平县令又为何割了郑氏的舌头!来人,带咸平县令杨子高!”
班头匆匆入内,低声禀报:“大人,那杨子高在狱中暴毙了。”
沈慧照瞬间沉下脸来。
薛嗣祖瞧见,笑道:“大人,除这两个背主的杂役,无有其他证见的话……今日太学里要讲经义,小生只好向大人告个罪,先行一步了。”
他深深施了一礼,再抬起头,难掩得意地看向沈慧照。
开封府二堂里,薛光坐在堂上,好德从青石手里接过茶盏,亲自为他上茶。
薛光微笑颔首,情绪纹丝不露。
好德心中忿忿不平,敢怒而不敢言。
大堂里,薛嗣祖自鸣得意,原本一直垂头静听的郑素娥突然暴起,扑上去抓住薛嗣祖的右手,一口咬了下去。
薛嗣祖惨叫连连,半天甩脱不得。衙役们作势帮忙,口里唤着“拉开!快拉开”,实则一拥而上,按住他的手脚,不叫他挣扎。
沈慧照冷眼旁观,直到火候到了,才轻咳一声,衙役拦下了郑素娥。
薛嗣祖手上被咬下一块肉来,鲜血淋漓,顿时暴怒不已:“你这杀夫的贱人,理应千刀万剐,哎呀,痛杀我了!”
沈慧照严厉道:“郑氏供称他行凶之时,右肩留下咬伤,来人,剥去他的衣衫!”
衙役们一齐涌了上去,薛嗣祖惊骇不已:“你们、你们干什么!沈慧照,我父待你亲如子侄,你却忘恩负义,你狼心狗肺!放开我!”
下一刻,薛嗣祖上身最后的内袍也被强行扯开,露出右肩深可见骨的疤痕。
衙役死死按住垂死挣扎的薛嗣祖,仵作上前,核对薛嗣祖右肩和右手上的两道齿痕。
仵作禀报:“大人,旧伤虽已结痂,但因深可见骨,留下一道难以磨灭的咬疤。经核验,新旧两处咬痕形状相若,断齿位也都在同一处!”
沈慧照一拍惊堂木:“大胆薛嗣祖,口口声声不识得郑素娥,她如何知道你右肩有咬痕,再不认罪,当堂杖死!”
薛嗣祖终于明白过来,露出恐惧的神色,下意识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沈慧照回到二堂,与薛光面对面时,他一言不发,深深向薛光行了一礼。
薛光淡笑着点点头,亦一言不发,大步走了出去。
沈慧照注视着薛光离去的背影,只觉对方素来挺直的脊梁一下子弯了下去,心头一阵痛苦涌现。
好德低声说:“三哥,薛嗣祖的所作所为,薛大人当真毫不知情么?”
沈慧照没有回答,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
郊外路上,好德亲自来为郑素娥送行。
郑素娥张口欲言,止住,突然拉住幼小的孩子,俯身向好德叩头。
好德忙道:“不必不必,快起来!起来!”
她悄悄褪下手腕上一对翠镯子,硬塞到郑素娥的手心里:“回去好好过日子。”
郑素娥含泪点头,一手扶住颤颤巍巍的张婆,一手牵住孩子上了牛车。
青石吩咐衙役:“平安护送还乡,再回来复命。”
衙役称是,跳上车,车夫扬鞭,牛车离去。
好德忍不住擦眼泪。一直站在远处的沈慧照这才走到她身边,微笑道:“救了人,为什么哭?”
好德眼泪越擦越多:“不知道。”
沈慧照看看好德光溜溜的手腕,安慰她说:“凡受了冤的,朝廷会优加抚恤,偿以钱帛,他们还乡后,日子会好过许多。”
好德很凶地回答:“可我就是想哭。”
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把脸埋进去,哭得更凶了,沈慧照笑了,轻轻抚摸过她的头发:“那你就哭一会儿,待会儿敷一敷眼睛。说好了带你出来踏青,你要红着眼回去,太夫人指不定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好德破涕为笑,索性两只手耍赖地抱住他的腰,想在他怀里多靠一会儿。
沈慧照察觉到了,一拍好德的脑袋:“好啦,回去吧!”
说完,他放开了好德,转身就走。
好德不满:“啊,这就完啦?也不多宽慰人家两句。等等,太夫人不是让你陪我踏青嘛!”
“我让你自己选,你选了来送行。”
好德亦步亦趋,不依不饶:“可是……可是……那吃了茶饭再回去,给我买羊头签吧,好不好?好不好嘛!”
沈慧照低头笑着,加快了脚步。
第二天,沈慧照独自乘轿出行。
经过街道时,沈慧照掀开帘子,看见了不远处的珠宝铺,眼前闪过好德送出手镯的那一幕,他突然出声道:“停轿。”
青石忙吩咐停轿,问道:“大人,怎么了?”
沈慧照直接下了轿,走进了珠宝铺,青石连忙跟上。
柜台前,沈慧照的手从一众珠宝上掠过,发现了一枚刻着鸳鸯的镂雕玉环绶。
掌柜忙讨好道:“您好眼光,这玉环绶雕工上乘,那鸳鸯同心的意头更好,买去赠
与娘子,没有不心爱的。”
沈慧照手顿了一下,还是选中了一对通体碧绿的手镯:“这个包起来。”
掌柜喜道:“是是是!”
不知为什么,沈慧照的目光又回到那枚玉环绶上,迟迟移不开视线。
青石看到沈慧照给女人挑礼物,眼睛都快从眼眶里掉下来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kanshuc.cc。手机版:https://m.kanshuc.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