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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条 爱在鐘声敲响时:单恋的继续犯(1 / 1)

「亘荷,你的眼皮怎么有一点肿?」雅琳嚼着可颂问道。

这堂是早上九点的必修课,也是大学一年级的重点课程,教授治学严谨,上课认真,于是大家纷纷早早就座。

「嗯,我『那个来』…身体有点不太舒服,所以昨晚没睡好。」无精打采的我随口撒了个谎言,将一杯热拿铁放在桌上。

我赫然发现讲桌上多了个白色花瓶,插上一朵奶油色加上粉香檳色彩的玫瑰花。

「雅琳,讲台似乎变得不太一样,好像多了一朵花?」

「挺美的呀,这样美化教室很不错,也能让上课气氛好一点,不然真的会昏昏欲睡。那朵花应该是『黛安娜白玫』,虽说是白玫瑰,实际上却属于粉色系玫瑰。」雅琳家中曾经营过花店,因此她对花卉具有一定知识。「那朵花会是谁特意摆上啊?其他教室似乎都没有这种待遇。」

「黛安娜白玫有什么特殊涵义吗?」我好奇地询问。

“youaretheonlyoneilove.”(你是我唯一钟爱的人)

雅琳慢条斯理吐出一句英文。

「该不会是有人想偷偷告白?好浪漫喔。对了,你的手錶找到了吗?」

我对她微笑点点头,然而心思全放在那朵黛安娜白玫之上。

其他同学坐定后赶紧将早餐给「囫圇吞枣」,就像对待这门课的一贯态度,有好几位同学察觉教室变得不太一样,交头接耳地谈论,没想到一朵花就能够改变一个环境的氛围。

「亘荷,昨天下午到傍晚之间,有一个怪怪男生一直打听你可能会出现在哪儿?你可要多多注意。」

我喝下拿铁后回应:「怪怪男生找我?」

「好像是法律系的男同学,不高不帅,相当普通,不过很有礼貌,口条表达能力也不错。开学一个月以来,果然已经有不少人陆陆续续打听你。除了你的韶安学长之外,你要好好思考做选择才行。」

雅琳言下之意并不认为我和韶安学长是属于真正恋爱交往中。

我露出莫名的笑容回答:「说不定是柯罗诺斯的剋星。」

「谁呀?先是小丸子里的人物,现在又有奇怪的萨诺斯?对了,明天是週末,是不是要和韶安学长约会?」

一位坐在附近的男同学很有兴趣地听着我和雅琳的晨间谈话。

我无奈摇摇头:「我得和爸妈去一场无聊餐会,今天晚上要去买新衣服才行。」

「韶安学长家中不是代理某服饰品牌,所有衣物配件都可任你挑选,应该不用伤脑筋,好令人羡慕。」

「我现在一点都不喜欢那个牌子的衣服,完全都不适合我的气质。」

和雅琳的欣羡相比,我的语气充满愤慨,也打算暂时保密自己和韶安学长之间可能已经破裂或濒临荒腔走板的关係。

上课鐘声一敲响,授课老师准时步入教室,丝毫没有浪费一分一秒。

始终板着脸孔的教授今天好像也有点不同,脸上隐约浮现出一股笑意,并且偷偷望了我一眼─但愿不是另一个断头台或技安。

「今天一开始就可以来个生动的个案教学。各位同学,你们所学到的东西不是死板的知识,绝对可以运用在生活当中。」教授信誓旦旦说出本日开场白。

台下有个不知死活的同学发出嗤之以鼻的不屑声。

教授十分有自信接下来的话题会让大家提振精神,他继续述说:「人本主义学者佛洛姆在《爱的艺术》中提及爱一种是创造,而不是给予。他主张爱是一种创造力,并且具有四大要素─关怀、责任、尊重与瞭解。贯彻四大要素后,便能在与社会的连结上提供一定的创造力。这些不仅仅适用在爱情而已,除了足以使自己达到一种身心的平衡健康状态,更能使他人也处于相类似状态。大家可以同意吗?」

面对佛洛姆与教授的循循善诱,大家不约而同地点点头,谅谁也不敢「逆鳞」。

老师的话语让我想起韶安学长的行径,这四项要素没有一项符合,非但不具有创造力,反而带来无尽毁灭之力。

「今天早上有个外系同学在上课之前跑来找我,并且说佛洛姆主张的爱之创造力少了最重要的一项,他说还要加上英国法学家边沁(jeremybentham)所说的『效益』,也就是『快乐』,因为製造爱情是makelove…」

台下同学发出如雷般的爆笑声,老师也罕见露出爽朗笑容。

「製造爱情会带来形而下的快乐,可是形而上的快乐能够满足精神上的空虚,原本的四项要素都在填补这种失衡状态,爱所带来的快乐足以疗癒精神上的苦楚,如果不从快乐或疗癒出发,对于现代人而言,要发挥不自私的爱之创造力,实在太过困难。」

边沁有句名言说:「创造你能创造的幸福;去除所有你能去除的痛苦。每天将让你为他人的快乐增添些什么,或者减少一点他们的痛苦。」如此一来,就能够使社会的效益极大化,减少痛苦,便会增加快乐。

同学们难得兴致勃勃思考老师所转述的话语,翻阅授课资料,低头勤奋作笔记。可是我的心跳逐渐加速:玫瑰、爱情、快乐与法学家边沁,那位同学该不会是……

教授继续未竟的话题:「因此佛洛姆的主张也必须与时俱进,毕竟学说不能落实的话,就像天方夜谭或白雪公主永远属于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打劫的王子,非常不切实际,对于应用科学来说,就只是白纸黑字而已。」

「老师,白雪公主不就是和白马王子幸福快乐在一起吗?」一位女同学提出疑惑,好似在等待生命中的白马王子,前来打劫过去的不快乐生活。

「你真的这样认为?你有想过七位小矮人的心情吗?倘若以佛洛姆加上那位同学的主张,或许白雪公主只有得到形而下的快乐而已。」

老师的隐喻再次引发台下同学的掌声及笑声。

我从小就非常讨厌白雪公主和灰姑娘的故事,因此老师的比喻深得我心。

「总而言之,那位同学的想法很值得大家思考,也告诉我们自己所学必须和这个社会紧密贴合,慎思明辨当中的虚实对错,当然要先从自己内心与本体出发。不仅如此,那位同学还央求我进一步协助他实践刚才所提到的快乐。」

台下同学发出鼓譟声,彷彿预见了接下来的奇幻场景。

「没有爱,人类连一天也不能存在。佛洛姆曾这样说。那位同学目前好像快消失了,所以老师决定帮帮他,也算是一种爱的表现。」

教授不慌不忙从德文版的《爱的艺术》(diekunstdesliebens)扉页中取出一张卡片。

〈单恋的继续犯〉

是的,我自白认罪

我是一名单恋的继续犯

越狱的心住不惯其他牢房

我无法停止爱的逃亡

从上一具肉体到下一具肉体

我已无可救药

思念是严重的毒癮

而你就是我最终的牢房

我在里头注射单恋的海洛因

希望你能在我自由的那天

在囚禁我的监牢门前放上一朵deadflower

原本理应死气沉沉的教室内,响出阵阵口哨与震天欢呼声,摇身一变成为演唱会或足球比赛的现场。身处演唱会舞台或准备主罚十二码点球的不是别人,正是内心紧张不已的我。

老师念出了卡片内容,是一首改编诗人罗叶〈爱的前科犯〉的诗句。我的脑海浮现”deadflowers”旋律:

在大雨滂沱的早晨,吸毒嗑药的男子拖着蹣跚步伐走到susie的墓前,从黑色大衣里取出一朵已枯萎的黛安娜白玫,轻轻放在墓碑之上,悼念着已消逝的宝贵一成时间报酬。

「deadflower好像是一首歌曲,那时老师正好刚到英国伦敦留学。大家在年轻时充分享受爱情非常好,但是千万不能吸毒。现在有没有哪位女同学要出来保释这位单恋的继续犯,让他能够继续活下去?」

底下的鼓譟声持续撼动着那座囚禁单恋犯的牢笼,犹如法国大革命时的巴士底监狱,发出足以震惊全世界的叫嚣声。

「对方有胆量为你捎来一朵快乐的玫瑰花,你没有勇气出来认领吗?即便是让对方继续关在单恋牢房或者感受失恋的滋味,你也做到了关怀、责任、尊重与瞭解的四大要素;至于有没有边沁主张的快乐,这就要你自行决定。」

我低头看着自己紧抓棕色菱格纹短裙的双手,在松开裙摆的那一刻,有如见到花纶的右手拿着针筒,准备朝左手臂打入令人狂喜的deadflower。

我用力从椅子上起身,甩开那些看不见的束缚绳索,缓步迈向讲台领取我的早晨死亡之花。

全班同学热烈鼓掌,不停发出口哨声─我顺利踢入了那颗致胜的十二码点球。

「郑亘荷同学,其实卡片有属名要给你,那位同学是单恋的继续犯,老师则是爱的诈欺犯。如此看来,我好像和他变成共犯了?」我收下笑逐顏开老师递出的卡片并且取走花瓶中那朵黛安娜白玫。「老师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勇气承担自己的责任?你表现非常好,总成绩加五分。」

我的双颊像苹果般红润,双耳发烫,在同学的掌声下走回自己座位。

「亘荷,你现在的腮红真美,好羡慕。」一位女同学低声对我说道。

身旁的雅琳一脸愕然,她此刻的讶异程度不亚于我。

**

我的手机发出规律震动,敲响了自己内心的粉红色巨鐘。

『收到了吗?』

我故意回传生气的表情符号。

『不高兴吗?』

其实我感到相当开心,虽然场面有点侷促和困窘,只是我不想让他轻易得知自己的真实感受。

『你犯规!』

『参见民法第87条第2项规定。』他再次回传简讯。

我偷偷翻阅着小六法,找到了令人讨厌的民法。

按民法第87条第2项规定:「虚偽意思表示,隐藏他项法律行为者,适用关于该项法律行为之规定。」

天啊,又来了。分明每个字都读得懂,一旦组成句子之后,却又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法律简直就是人心的反射,一样都是奥秘难懂。

「亘荷?你还好吗?我叫你好久了。」下课时,雅琳微蹙双眉喊道。

「啊…对不起。」

接下来除了上下课的鐘声之外,任何声音都传不进我的耳内。

我不停看着他所捎来的”deadflowers”,嗅闻那朵黛安娜白玫的香气。

“思念是严重的毒癮

而你就是我最终的牢房

我在里头注射单恋的海洛因”

真是个笨蛋。昨天不是说单恋是自伤行为,结果一大早就把自己关进去受苦。

柯罗诺斯,请祢让时间走快一点。

我已经等不及在五点的时候见到他。

**

花纶捧着一份速食店的餐点在我面前坐下。隔壁餐桌是一对校园情侣,此时正好是人潮汹涌的时段,速食店内一位难求。我顺势抓起两根热呼呼的薯条往嘴里塞,他细心抽出湿纸巾递给我。

「小亘,要不要多点一份?」

「不用,我吃你的就好。」

「欸,这是我的耶。」

我再吃下一根薯条后说:「你昨天不是把苹果给我了吗?」

「今天的状况不一样,这些都是我要自己吃的。」

「你不要那宝贵的一成报酬了吗?我不是说你必须让我体会爱情,假如不努力让我爱上你的话,我要怎么理解?况且你现在已经开始享受珍贵报酬了。」

「啊?」

「花纶,本小姐的时间已经被你用掉十分鐘了。」我作势看了一下手錶,接着拿出小六法。「你自己看看这个,你已经无法反悔了。」

我伸出漂亮的右手食指比着上头文字。

按民法第154条第1项本文规定:「契约之要约人,因要约而受拘束。」

这次我有备而来,必须让花纶明白我可不是好欺负。受到了昨晚韶安学长的刺激,我才不要再次让自己成为丛林里的小白兔或待宰羔羊。

「这是你提出的要约,所以必须受到拘束。」

他勉强露出了苦笑:「小亘,你终于开始念书了。」

我再拿起两根薯条吃下,很自然地喝起了那杯去冰的红茶。

花纶虎视眈眈看着红茶问说:「那这个…我可以喝吗?」

糟糕,万一他喝了下去,不就等于「间接接吻」?

「不行,那杯红茶也是我的了。」

「这样看起来我非常吃亏,为何每项都是你的?」

「爱情不就是这样吗?你的就是我的;而我的还是属于我自己的。一种美丽的自私。」

我把那杯红茶移到我的小六法旁边,明白地宣示所有权。

「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了昨天的「教训」,我明白一旦让他开口恐怕就停不下来,局势也可能会翻转,于是我赶紧回答:「这世上除了时间之外,本来就没有一件事可称之为公平。爱情,本来就不问是否公平或值不值得。」

隔壁桌的女孩甜蜜蜜餵食男友吃下薯条,让我顿时感到尷尬,眼前的薯条似乎发出吶喊:「快点!快点餵花纶吃下我。」

别傻了,笨薯条们,请你们闭上嘴。

「看起来你已经理解什么是爱情了。」

我咬下一大口薯条,只剩下大约五分之一左右:「还没呢,大概只有这样而已。」我对他展示着剩下的薯条,那也代表我的自尊及骄傲。

为什么韶安学长有了我,却还要其他女人作陪?在韶安学长面前,我的自信骄傲是否真的只剩下这一丁点?

在对他训话的同时,我不禁细思自己和韶安学长的真实关係。

越想越生气,盛怒的我再吃下两根薯条。

我咀嚼着带有甜味的薯条说:「况且你早上犯规了,说好不能爱上我,结果不到十二小时就违约,所以现在变成是我赠与你珍贵的时间。」

眼前的他露出一抹蓄势待发的难看笑容:「没有喔,我完全履行对小亘的承诺。首先,我顺利替你带来想要的deadflowers,既美好难忘又有着致命般的困窘,不就是deadflowers吗?」

虽然我的总成绩加了五分,然而那个衝击实在太过巨大,不过现在回想起来确实相当美好,害我差点在他面前展露喜悦笑顏。

我低头望着摆在桌上的那朵黛安娜白玫说:「可以麻烦你委婉低调一点吗?不要真的变成像花轮和彦那般高调。」

「小亘,这样做才有死亡之花的特别效果。除此之外,我也传给你民法第87条第2项规定了。」

「我正要问你那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完全看不懂?」

「那条是避免『脱法行为』的规定之一,原本不应该对外生效,但是为了保护不知情第三人的信赖利益以及交易安全,所以把缔约双方对外欺骗大眾的真正意图给揪出来,不过这毕竟是比较少见的状况,可是有时候很像…」

「很像是虚假婚姻或是没有爱的恋情?」

隔壁桌的情侣偷偷瞧了我们一眼,我赶紧装作若无其事,喝下一口红茶。

许多夫妻早已貌合神离或是当初根本就没有爱,然而为了某种目的或符合他人要求期待,而继续维持婚姻契约,这种「婚姻形式」对于整个社会有意义,因此让它们继续有效存在。至于恋爱,原则上不涉及对外关係,所以只能听天由命。

「形式意义竟然大于实质意义?这种婚姻及爱情到底有什么意义?而且婚姻关係居然要对社会负责?」听完他的类比说明后,我不由得感到愤怒。

「所以结婚是人生大事,因为你必须对他人负责,这就是框架下被取走的自由和荒谬之处。因此早上的事件表面上看似单恋告白,实际上却是替你捎来快乐的deadflowers。实际上,我根本没有犯规喔。」

他信誓旦旦答道,简直就是像佛洛姆与边沁附身。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剩下薯条一扫而空。

他最后的辩解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不过我打算暂时先饶过他─这番特别的甜言蜜语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想得出来。

也许有一天,花纶会开口要求我替他在囚牢门口放上一朵黛安娜玫瑰,帮他注射带来快乐的药物,那时候我再大喊:「你违约了!」肯定会十分爽快。

「啊,我的薯条全没了。」

「我刚才说过了,那不是你的,是我的薯条。你放心,等一下会让你吃饱。」

「嗯?」

我瞇起笑眼说:「快点啃完我特地留给你的汉堡,然后陪我去买衣服。」

我用花纶递出的湿纸巾擦净双手,突然发现手机在包包里发出震动,我旋即切掉韶安学长的来电─脱法行为下的恋爱还值得拥有吗?

至少我的手上目前还握有一个单恋囚犯,而且我还大方留给他一个汉堡果腹。

週五夜晚的台北街道特别拥挤,然而眼前车水马龙的景象,对我来说如同蜃景一般。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坐上机车后座。花纶先将一件乾净的运动外套铺在我的嫩白双腿之上,示意我遮好裙底风光,但是却没告诉我双手要如何摆放?

我显得彆扭不自在,左手勉强握住后座把手,右手轻抓他的防风外套,感觉好像什么都抓不住─明明看得见却无法掌握。

他努力维持平衡,以平缓速度行进在车潮之中。

「花纶,你载过多少女孩?」我在风声之中好奇地询问。

他默默不语,用左手对我比出”2”的手势。

「另外一位是谁呀?」

「答案就是你的内衣罩杯。」

「咦?为什么答案会是d?」

「小亘,你怎么就这样把秘密给说出来了?」他在全罩式安全帽下发出大笑。

一时之间,我没有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秘密。

「你真的很坏耶!」

我没好气地捏了他的小腹。

「唉唷,会痛啊。原本我想回答『秘密』,谁知道你马上就自己说出来了。」

眼前的绿灯变成黄灯,他主动减缓行进速度,让我得以适应整个节奏。

我趁红灯时伸出自己的双手问说:「欸,那位女孩的双手放在哪里啊?」

花纶紧抓我的双手,用力环抱住他的腰际。

「就是这样放喔。」

「你没骗我?」

「就算我现在说谎,你也不会知道真相。」

「要是你敢骗我,你绝对会下地狱。」

「在小亘的怀抱中,下地狱好像也不错。」

我生气地鼓起双颊,使劲搥了花纶的背膀。过了好多年,我在德国留学时,才明白当下不经意怀抱是多么珍贵。

我羞怯怯环抱着花纶,机车不疾不徐继续前进,一股说不出的温暖悄悄从他身上流到我的内心。此时,我所听见的不知是自己抑或他的心跳?两颗心的跳动频率趋于一致。

我闭上双眼,想像自己正搭乘希利昂斯的太阳战车,和煦光芒笼罩全身,纯洁荷花沐浴在金色光芒中,缓缓打开了花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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