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针越扎越多,江殷额头上涌出的冷汗也越来越多,一颗颗大如黄豆的汗水聚集在他的额头鼻尖,然后一缕缕流淌下来。
陆玖一手被江殷紧紧握着,另一手则握着小和尚给的干净手帕,一刻不停地替他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小和尚看她这样紧张,便安慰道:“女施主不必担心,师父的针扎下去他还会有反应,就说明他还有救。”
“多谢师父和小师傅。”陆玖自己额头上亦是冷汗连连,忙不迭朝着着师徒二人感谢。
师父扎完了针,轻轻落座在江殷的身边,转头温和慈悲地看向陆玖:“女施主不必担忧,这位郎君身上所中的毒已经暂时被遏制住了,少时等沾染了毒性的血液流出来,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
陆玖担忧地问道:“敢问大师,这到底是什么毒药?”
“天下的毒种类繁多,贫僧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凶狠的毒,一时之间也说不出名字,但只要病人能够脱离险境,便是善道。”师父念了一句佛,莞尔笑道,“请您放心吧。”
听到这句话,陆玖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她由衷地露出一个笑容,感激地看着师徒二人:“承蒙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知道您的法号为何?所居何庙?来日必然登门致谢。”
“出家之人自当以善念为先,但人能够救回来还是要看各自的缘法,姑娘何必谢贫僧呢?”那师父微笑道。
“是了,大师说得是,到底是神佛慈悲。”陆玖听他这么说,也笑了笑。
大师看着陆玖,静谧的眼神里含着笑意:“不知女施主与这位男施主是何关系?可是刚成婚的夫妻?方才看女施主为病人担心的模样,十足是位妻室的样子。”
陆玖面上一红,随即微微摆了摆首,微笑道:“不是。”
大师面容温和宁静,并没有开口说话,像是等着陆玖自己继续往下说。
陆玖看着佛门之人澄澈的眼睛,也不想隐瞒,于是微笑着继续道:“现在不是,但很快也会是的。”
大师瞥了一眼平静躺在身旁的江殷,作揖笑道:“这位公子可是有福之人,将来有了一位温柔善良的妻室,过此劫数,往后余生必能顺遂了。”
陆玖听到这话,羞红的面颊上也不经泛起浅如涟漪的温暖笑容:“承蒙您的吉言。”
说完话,大师便转身,将江殷胸前插进|去的银针一一拔|出。
陆玖看到那原本雪白的银针已经变成了乌黑的颜色,而江殷胸膛前原本发青的毒素已经消散了许多。
大师拔|出一根漆黑的银针,那针头底下的刺破的皮肤上边立时涌出黑色的血水。
大师一边拔针一边道:“这些血都已经被毒污染,放出去之后人就会慢慢苏醒,只不过这次,这位公子失血太多,回去以后需要小心调理进补,否则将来会落下病根。”
陆玖连连答应,眼看着大师把江殷身上的银针全部拔了出来,那乌黑的血便如涌泉一般流出来。
随着那乌黑的血液尽数流出,江殷原本紫金一般的脸色也渐渐恢复如常,只是因为失血加上风寒发热因此有些发白,看起来倒不如之前那么可怕骇人。
陆玖抬手替江殷温柔地擦了擦脸,叹息道:“多谢大师,我记下了。”
大师一面收针,一面温和地叮嘱:“原本应该让公子去贫僧的寺庙中修养,可是今天他失血过多,实在不宜挪动,因此只能暂且让两位在这洞穴当中过一晚,等明日下午贫僧再找车马来,将公子运送至寺庙休养。”
陆玖千恩万谢。
大师又道:“今晚这位公子可能还会发热,贫僧已经让小徒儿备好了现成的风寒药品,到时候和着水一并让公子喝下便是。”
“还不止备下了风寒药品,女施主,那边还有一些干柴和打火石,还有两床干净的薄毯,两羊皮袋干净的水,这儿晚上冷,还有一些蛇虫鼠蚁之类的,你们可要当心。”小和尚不放心地补充道。
陆玖连忙道:“多谢小师傅。”
大师看着陆玖微笑:“女施主光顾着心上人,倒是忘了自己也有伤在身,贫僧替施主处理一下伤口再走吧。”
这句话说出口,陆玖方才发觉自己额头上和手上的伤口还疼着,刚刚她一心悬在江殷的身上,竟然没顾上自己。
她有些难为情地垂眸:“让大师见笑了。”
“所谓关心则乱。”大师念了句佛,作揖笑了笑,紧接着便让自己的小徒弟把药箱搬来,替陆玖也包扎了伤口。
一切处理完毕,师徒二人便准备返回寺庙。
陆玖再三地谢过师徒二人,送他们到山洞前,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方才赶紧转身过来继续照顾江殷。
江殷身上的毒血已经放干净了,胸前的伤口处也已经包扎了圈圈纱布,只是人还异常虚弱,没能过苏醒。
陆玖从小和尚带来的一大包东西里翻出干净的厚毛毯垫在地上,而后再找出一套小和尚带来的干净禅衣,替江殷把身上弄脏的湿衣服换下来,把他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挪上毛毯,最后替他盖上另一张毯子保暖。
把江殷照顾周全了,她这才缓了口气坐下休息。
山洞外的大雨连绵不绝,如同一道巨大的幕布,把他们二人隔绝在这狭小的一方世界当中。
她坐在他的身侧,看着他逐渐平静下来的睡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