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荭却觉得接收到了林羌传递来的讯息。他们得稳住,得镇定。
第二日,早,八点三十分。
华国军改之后七大军区正式变更为五大战区,原稳州、甘西两个军区拆分又组合成了西南战区。
西南战区由17、44、45三个集团军组成,下辖五省武装部署,包括肃和、天池两个特别行政区。战区机关驻地在稳州,陆军机关驻壤南。陆地与缅甸、安加接壤,边临南海,所辖最强舰队,防卫南海领土安全。
西南战区海军航空兵部队连续多日在南海空域完成高强度、大规模的实战演练,司令员丁阳璞全程视察领导。圆满完成的次日,他接受了八一军报的采访,主要讲装备换新成五代机后运用到战斗、巡航的感受。
采访刚结束,他已经坐车前往洪涝灾区,九兆省壤南市南间县。
这样连轴转了不知多少天,衰老松弛的眼皮快把他眼睛挡住了,却没挡住他眼里那点坚定的光。
接到靳凡的电话,他还是挺意外的,而且靳凡打的是私人电话。
他一下子想起这位还年轻的老朋友,原稳州军区第17集团军下辖特战旅连长,四次荣立三等功,两次一等功。这个特等奖,那个标兵,这个杰出青年,那个荣誉干部。八年从军,不知从阎王那儿报道了多少回。
但他没有接。
戈彦是什么人他是知道的,他希望靳凡懂他的意思,免开尊口。
他想要保留心中那个有勇有谋、浑身是胆的靳凡的形象,不愿接受靳凡已经跟戈彦同流合污的讯息。
但当靳凡再次打来,他还是没能再视而不见。
靳凡是不是跟戈彦一条心放在一边,他跟靳凡是有私交的,靳凡在工作之余打他的私人电话,他得接。
刚要接通时,铃声停下了,丁阳璞感到好奇,却没有动作。前后也就半个多小时,他接到电话,那头很平静地告诉他——
“戈彦投案了,目前消息在封锁中,具体有谁涉案还没透出风。但咱们好多老朋友都已经坐不住了。”
丁阳璞不在戈彦权钱交易的名单中,他是问心无愧的,但还是有一些困惑。既然不是要给戈彦铺路,那靳凡这通电话……
他还是回拨了,打给靳凡。
第三十六章
戈彦跟靳凡谈崩以后,与靳必遐回到北京的住所,靳必遐发了好一通疯,让戈彦自己去处理这一堆烂摊子。
他很少这样,最近太频繁了,他越是狂怒,越是透露他气数尽了。
戈彦沉默地洗了澡,把小旅馆的霉气洗掉,换了一身昂贵的衣服,对着镜中的被科技雕琢的脸,描眉抹粉。
其实在前往癸县之前,她已经料到不会有所收获,但她还是去了。她觉得是因为她戈彦从不认输,但当靳凡的“善自珍重”传入耳,她发现她也挺想见儿子的。
说来自己都不信,她看到儿子健健康康的,后面那些话都像在背稿子了。
她好像只是完成前去的任务,而已经不在意这关是否能闯过去了。
靳序知以前说,欲望是无尽的,而人,只有百年。
她从前反驳,这不是庸碌无为的理由,既然只有百年,那肯定要走到最顶端,看到更远处。
那时年轻气盛,以为事在人为,如今这一生到头,她发现靳序知是对的。她回望过去,竟没一刻是自在的,她总是不满足,总在逼自己、逼别人……
她现在觉得,她可能错了,许多选择都错了,但戈彦是不后悔的。
她缓慢地梳妆,旁边是从燕赵山别墅带来的电脑。
这台电脑从未联网,只用外置硬盘传送,作为绝密文件存储之源。里面有她所有通过与知名人士的婚姻获取的便利和庇护条目;所有境外户口转入支出的记录;她与所有涉案机关的书面协议;她用于牵制杜佳、赵扩等人的全部通讯信息……
她决定前去结束这半生的罪与孽。
早,九点二十分。
距离林羌、曹荭母子被绑已经二十五个小时,貌似终于抵达终点。
磊哥等人把林羌他们仨拽下了车,走了很长一段路,十几级台阶,约莫七八分钟,一脚把他们踹倒,摘了他们头上的黑兜。
林羌被一道强烈的白光刺眼,紧闭好一阵才睁开,入目断壁残垣,好像是烂尾楼。
磊哥和几个手下分完半包烟,看了他们一眼走了。
曹荭搂着儿子,即将脱水也还是大喊:“我儿子发烧了!求求你们给口吃的给口水!要不你们放了我们吧!我不会对外说的我发誓!我要是把你们说了我不得好死!”
林羌拉住曹荭的腕子,把风口位置让给他们母子。没条件,只能给孩子物理降温。
曹荭缓慢地扯走了手。
林羌没针对她突然异样的举动说什么,换完位置,用自己冰凉的手交替冷敷孩子的额头。
曹荭也不用她,抱着孩子转了身。
林羌的手停在半空三秒,佯装自然地放在了膝盖。
五分钟,曹荭转回来,看着林羌,问:“他们的目标是你,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是同事,我跟你还是一个科室,我跟我儿子根本不会被盯上,让他们拿来引诱你过去。”
后面这半程,曹荭想通了这一点。
林羌不能反驳。
曹荭一直在流泪,泪痕和灰扑扑的脸和了泥,显得很狼狈。她吞了几口难过又说:“但我又怎么能怪你呢,你也可以不来,就让我们俩死。”
林羌一直低着头,听着曹荭哭声,心沉得千斤顶都撑不住,片刻,她抬起头,伸手擦擦曹荭的眼泪,双手捧住她的脸:“荭姐,我不放弃,你也别放弃,我们能回去的。”
“怎么回去呢……”曹荭原本是沉着的,可是这样二十多个小时过去了,那点沉着也就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