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时雍在过去的两世,常当着笑话来说,别人也当玩笑。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不是笑话。
她真这么想,谁让父母为她取了“时雍”这个名字呢。
这一世,她当真不这么想了,却这么做了。
“醒了就睁开眼。”
一个兀良汗人打扮的老人站在她的面前,他穿着便服,上了些岁数,目光却十分锐利,肩厚背厚,嘴唇上和下巴上留着长长的胡子,说话沉稳有度。
时雍抬了抬头,脖子极酸,身上像被马蹄碾过一遍,无力又疼痛,她索性不动了。
“你救了我?”
“不是救。”老人平静地看着她,用不太标准的大晏话与她交流,“老夫要拿你换人。”
换人?
时雍眼珠微动,“你是乌日苏的什么人?”
老人似乎没有想到她如此聪慧,捋了下胡子,道:“老夫是阿伯里,兀良汗太师。乌日苏的堂叔父。”
对兀良汗政权的内部结构,时雍不太了解,也没有兴趣了解,她点点头。
“太师没有把我交给巴图,而是偷偷藏了起来,就是为了拿我去换乌日苏?是怕巴图不肯换回儿子吗?”
“哼!”
阿伯里冷声。
“怕不等赵胤换人,你就被人杀死了。”
时雍眨下眼,表示听懂了。
兀良汗和大晏是政敌,而在兀良汗内部,乌日苏和来桑两个皇子各有支持者,这位阿伯里太师,想来就是乌日苏的支持者了。
阿伯里希望能用她换回乌日苏,可是来桑的人,想必不会愿意乌日苏活着回来。
“太师好算计。我可以要杯水吗?”
时雍前后两句话,完全没有必然联系,阿伯里愣了愣,看她如此从容淡定,拿了个水囊递给她。
时雍吃力地拨开塞子喝了一口。
噗一声,喷了。
这哪里是水,分明是马奶酒。
时雍呛咳了几声,绝望地揪着眉看他,叹口气。
“太师凭什么认为,我和乌日苏皇子有同等价值?赵胤一定会换?”
阿伯里冷笑几声,上下打量她。
“你是赵胤心坎上的人吧?”
心坎上的?时雍咳得更厉害了。
“我大概不是他心坎上的人,而是他想砍的人。你赌得有点大!”
阿伯里道:“无本赌博,输赢无畏。”
时雍道:“不能这么讲。你这本下得可大了。我生我死虽是我的命,可你偷偷这么干,巴图要是晓得了,依他多疑的性格,太师必将失信于他,不划算。”
阿伯里听她这么说,心里短暂的划过一抹思考,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
“孤注一掷也罢。”
时雍摆摆手,坐起来,一本正经看他,
“太师此言差矣。凡事当思虑周全,三思而后行,岂能轻易孤注一掷?”
见他疑惑地看过来,时雍又道:“不瞒太师,我在晏军营地曾与乌日苏皇子有个几次照面,大皇子敦厚温和,待人诚信,有足够的度量。比之来桑,乌日苏分明更有可为。太师押的筹码是对的。”
阿伯里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
“何解?”
时雍笑道:“以我这等浅薄之质都能看出的问题,太师以为巴图大汗看不出来吗?知子莫如父,巴图大汗比谁都清楚,乌日苏比来桑更适合做他的继承人。”
阿伯里面上一喜,随即皱起眉头,
“不对。乌日苏自幼不得宠爱,大汗不让他学骑射武艺,不让他过问政事,反倒在最危险的时候,派他出使大晏,将他置于晏军中,也不愿去救,分明不是爱子之举。”
“非也非也。”时雍摇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巴图大汗这么做,恰是为了保护乌日苏。”
“何解?”
“太师试想,乌日苏这般聪慧,若自幼尚文习武,才貌兼备,他能活到如今吗?”
太师抽口气,“乌日苏没有母亲,是大妃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可……”
“可他一直活着,对不对?太师以为这中间当真没有巴图大汗的授意?大皇子虽不曾习武骑射,可他熟读经史,集智于心,岂是空有一身武艺,头脑简单的来桑可比的?”
时雍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忽悠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