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漆黑的房间里,亮得刺眼的电脑屏幕前,万山激动地搓了搓手,活像只狡诈的苍蝇,“一个零,两个零……七个零!妈的苏家两个**,我给他们卖命十年也没这么多钱啊!”很快,对面又报出一串全新的数字,比上次翻了五倍。“活捉苏南煜,送至临淮。”万山犹豫了。不是良心发现,是他胆怯。他摸了摸手背隆起的血痂,心有余悸。这辈子花不完的钱,搞不好会丢命的买卖,他焦灼地点了根烟,抽到一半用鞋底碾灭。“干他娘的!”不说钱,他的小动作一旦被苏南煜发现,他死无葬身之地,为今之计,只有替罗澹多办事得重用,抱另一条大腿了。抓苏南煜,他得动脑筋。要是姓林的小子还在,说不定能打听点东西出来,可惜啊。*“怎么穿这身?”白铮奇怪地打量着她。运动鞋,束脚黑色长裤,短T搭深色贴身薄外套,头发干净利落地梳起来盘在脑后绑好,腰间挂着绑绳别着弹匣,手里握着专用的枪。苏南煜同样奇怪地看回去,“方便啊。”不然呢?她穿个长筒靴,弄个性感小吊带包臀裙,再单手拎个加特林?白铮意会,轻咳一声,“我以为,你会穿在瑾帆会里那种。”“早跟你说,干的是脏活儿,动不动溅满身血,这几件都是顾泽洗不出来的,穿完回去就扔了。”她敲了下白铮的脑袋。白铮满头问号。“顺手,顺手。”因为打算更“和平”地解决问题,苏南煜提前派了几个熟面孔,以例行巡查为由,将万山的大部分手下限制在房间里,不得擅自出门,等待接受检查。万山的地盘不固定,毕竟做的是毒品生意,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这会儿是以远离市中心的一家清吧作为交易地点,老巢就在那下面。白铮没少惊讶。“按说,毒品是最赚钱的,万山这弄得未免有些寒酸了。”“既然隶属于瑾帆会,他赚的每一分钱都该上交后由我分配,”她漫不经心,“他算捞得多的了,否则我也不会派林朔来接手。”白铮不语。她知道白铮在想什么,那些人造反当然各有各的原因,在她看来是利欲熏心,在人家看来没准是生计所迫,争取合理的份额——江宁市只有输赢。*万山一拍电脑桌,瞪眼跺脚,脑袋里冒出个主意。“对,就这么说——林朔跑了,带走了一号的许多资料。他是总部的人,我怀疑他是警察的卧底,这件事我不敢自己解决,所以请她前来调查……”只要把她单独引来,他有上百个凶猛好斗的兄弟,那小丫头是有点一对一的本事,但面对上百人,离了顾泽,她什么都不是!别说她,就算是苏南瑾,也别想走。“对,迷药,再弄点迷药!”“要是她能染上毒瘾就好办了,可惜啊。”这位大小姐天生体质特殊,对市面上的毒品毫无反应,不是什么秘密。当年,小丫头没比电视柜高多少,验货的时候只靠品尝和点燃就能分辨纯度和成分,比反应瓶还快,那一手着实惊艳。仿佛为这片恶土量身定制的统领者。想到这是苏南瑾的妹妹,而即将栽在他手上,万山就忍不住放声大笑。“对、对,罗老板只说活着就行,哈哈——就像苏南瑾那样,就像苏南瑾那么多年来一样!我一定让她生不如死!”“……”“噗嗤。”突如其来的笑声由远及近,“嘭”的一声,门板受力四分五裂地朝他飞来,万山大叫一声,堪堪躲开。苏南煜摆弄着腕上的水晶手链,慢悠悠地收回脚,朝身旁的白铮笑:“你瞧,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了不是?”她全听见了!苏南煜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不,都不重要了,他会死,他一定会死!万山几乎瞬间就做出决断。他非要带着苏南煜一起下地狱不可!他颤颤巍巍地想从腰间拔枪,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只觉胸口剧痛,不受控制地往后摔,后脑撞上椅子腿或是别的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额间缓缓流下。血腥味的来源,是踩在他胸前的名牌运动鞋鞋底,浓郁黏腻的暗红色,他几欲作呕。“真是伤脑筋。”苏南煜又用力补了一脚,白铮将万山身上的杀伤性武器全都剥下来丢出去,确认没有任何威胁,她扯了把椅子坐下。“聊聊吧,老万,从林朔在哪儿开始。”“你可以狡辩、说谎,正好,外头不少人急着跟我表现立功。”……她回到会里是凌晨两点。林朔的事,难办。罗澹有个手下犯了事,临淮是法制社会,犯事无论如何也要交个人上去的,正巧当时万山急于抱大腿,便把林朔塞过去替那人顶罪了。左右林朔是她的人,万山不敢用,没什么损失。她让白铮留下看管万山那群人,避免有人给罗澹传信。反复冲洗了足足半小时,确认身上的血腥味淡到难以辨别,她裹着浴巾上床。顾泽盖着她的被子,睡在往常的位置上。这倒少见。她认识顾泽十年,几乎没见过他的睡颜,他总是在她之后入睡,在她之前醒来。她经常会忘记,顾泽是人,是需要饮食睡眠的人。她试着戳了戳顾泽的脸颊。温热的,瘦削的——她隐约记得,顾泽刚来那年,脸还是圆圆鼓鼓的,看起来就很好揉捏,后来他体脂率低得吓人,若非饮食合理常年训练,身上有不少肌肉,恐怕要变成一张纸让风吹走了。她没法说什么,顾泽厌食并非一两日,摄入日常训练消耗所需的营养已经是极限,而这兴许是他身上最不值一提的病痛。所以尽管牛奶伤胃,她依旧纵容他一杯一杯地喝,那是他难得不抗拒的食物。她扯下浴巾,赤裸地钻进被子里搂他。她单独在自己房间里,或者有个顾泽的时候,她经常穿的很少乃至不着寸缕。这会让她感到自由和轻松。次数多了,她依稀想起夜袭苏南瑾发现对方裸睡的事,大抵是一样的。“唔。”顾泽呼吸从平稳再到急促,他倏地睁开眼,目光迷茫,眼中水雾弥漫。“阿煜,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