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攸宁拆完线和绷带时李稗还没有回来,她不喜欢医院里的药水味,坚持要回家里住,她虽然平时挺随性,但是在一些事真的格外龟毛,江殊拗不过她,就随她去了。
临近过年了,店家早早将店面装饰一番招揽顾客,路面上哪里都点缀着喜庆扎眼的红色,路上车流量也大了不少车被堵在路上。
“我爸他过年不回来吗?”许攸宁盯着车窗外,红色的灯火在眼睛里攒动,一打开车窗喧闹声伴随着烧烤店的烟火气从外面偷溜进来。
“外面风太冷,您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把窗户关上吧。”
许攸宁却置若罔闻,任凭冷气轻轻吹着她的额发,将眼睛吹得干涩。
“m国那个项目必须在复活节前完工才能和罗德旺州政府谈长期合作。”江殊看着许攸宁落寞的样子,心里有点酸涩,以至于感觉直接否认对她有点残忍。
“哦。”许攸宁兴致缺缺地将窗户关了,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
江殊转头看了一眼,最后什么也没说出口。
除夕那天刘春梅难得着家,炒了几盘硬菜和一盘青菜,再打了个汤,都是久违的家乡风味。
小方桌上就母子二人,关系确是极为尴尬:母亲一头热地唠家常,儿子沉默不愿多说。
刘春梅夹了块水煮肉片在江殊碗里,却惹得对方眉头微皱。
“你们老板过年不回家啊?”
“嗯。”
江殊喉结滚了滚,他根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处于礼貌的习惯,他还是发出了声音。
“你们公司越做越大了呀,都开到m国去了呀,你今年年终奖不少吧?”
“再多也是杯水车薪。”江殊夹菜的手一滞,梗着脖子将话一字一句吐出来,向来恭敬孝顺的他第一次和长辈呛声。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我不过是输了一点钱,你明年就挣回来了,你那个吴阿姨和张阿姨还没我家条件好,我不玩搞得像我输不起一样”
“明年复明年,明年何其多,您就没想过她们都不住咱小区,为什么每天大老远找你打牌?”
“你是不是得疑心病啊,人家找我打牌是情分,诶,那么好的工作别人求都求不到,就你天天想辞职,我真的怀疑你有毛病。”刘春梅将筷子摔在碗上,脸涨得通红,“你爸都死了十几年了,人家赔钱也赔了,又是给你包学费,又是给你包工作,你有什么资本,在这自命清高个什么劲?”
江殊脸一白,捏筷子的手都在抖,露出个苍白的笑,“对呀,我就是自命清高。”
他将“清”字咬得极重,夹了个炒得熟烂的白菜叶在碗里就着白米饭生咽下去。
刘春梅冷静一下发现自己将话说过火了,本来想借着年夜饭缓和一下母子关系的,再说大过年吵架不吉利,一聊到工作他就不高兴,只好将话题转到他喜欢聊的。
“你老板不回家,就攸宁这姑娘一个人在家?”
“嗯,她家有保姆。”江殊冷淡地回了一句。
“保姆有什么用,年夜饭也没有家人陪,哎!”
“妈死的早,爹不着家,这孩子没长歪真不容易,我看新闻里还有些富二代飙车撞人还肇事逃逸呢,攸宁这姑娘不仅遵纪守法,人还聪明伶俐。”刘春梅喝了一口纸杯里的果粒橙,对着许攸宁屈指可数的优点硬夸。
什么时候遵纪守法都能拿来夸了,江殊抿了抿嘴,明明在气头上,最后还是忍不住接过话茬,“她高三时还打伤过同学。”
刘春梅笑了笑,作为母亲,她还是最了解孩子性格的,“你之前不还说因为同学侮辱诽谤她,她才报复回去的吗?”
江殊又咬紧牙关,不肯说话了。
“好了好了,待会你去看看她,把我煲的鸡汤送过去。”
江殊到许宅时,许攸宁正背对着他一个人坐在院子仰望着夜空的烟花,脸被照得忽明忽暗。
市中心是不许放烟花的,这烟花应该说外滩烟火大会开幕式的烟花,等零点时还会有一次大的烟花表演。
烟花每发出一发就停顿一两秒,许攸宁会一直仰头等着,直到最后结束,她以为等个几秒会烟花还会来,结果一直顿在那好几分钟也没有等来。
她终于低下头,推着电动轮椅回屋,却看见江殊站在修得整齐的矮树后面默默地看着她,不知道再那站了多久。
“你怎么来了,你吃年夜饭没?”许攸宁侧着脸对他笑,别墅外立面照过来的灯光将她的脸分割,一半脸在光亮里灿烂,一半脸在黑暗中迷蒙。
“吃过了,你呢?”冷风呼呼地吹着,吹得衣服猎猎作响,“我推你回去吧。”
“我也吃过了。”许攸宁低着头,看着绑着石膏的脚。
江殊将她推进屋,环顾四周,“张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