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种情况,什么风大、给送衣服,送喝的都不管用。
简沐站在天台边,给阮武打电话。
阮武拿起震动的手机,接听。
简沐:“标注情感。她现在最恐惧的,不是杀了人要坐牢,而是大宝死了。你直接说出来,大宝走了。但她很安详,她不会再难过哭泣,也不希望看到妈妈绝望,难过。”
阮武顿了顿,用沉缓而有力的声音,先表大了哀痛,然后提到了大宝,“远梅,我是阮武。我和我的伙伴,都是来帮助你和大宝的。我,还有简沐,甜意,大家都来了。你看,很多人在关心你。大宝走了,你看看她吧,她走得很安详,就像睡着了。她的世界再也没有痛苦和哭泣,不会再感到难过,但她还有心愿的,她不希望看到妈妈绝望和难过。远梅,振作点,我们所有人陪着你。远梅,我们能理解你,理解你的辛酸、你的无力,这一切,只是一个意外。你看,大宝走得很安详,她绝对没有怪你。”
何远梅低下头来,她哭了,泪水疯狂地打落,泪湿了大宝的脸庞。可是,无论她怎么给她擦眼泪,怎么唤她,她都醒不来了。
这时,简沐走了上前。
他温声道:“远梅,这里风很大,我担心大宝会怕冷。”
何远梅猛地点头,“大宝最怕冷了!”说完,又紧紧抱着她,给她肉小手,想给她温暖。
突然,何远梅又崩溃了,“她太冷了。她全身都冻僵了。我怎么给她肉搓,她的一双小手都是冷的,再不会捧着我的脸对我笑了!是我不对,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她刚才肚子不舒服,一直哭,我不应该大声骂她的,可是她哭得太大声了,一直不停,我头……头要爆裂了。我不对,我要喂她喝药,她不吃,一直哭闹,把药碗都掀翻了,我从饭桌扑到沙发上想要捂住她的嘴,我发誓,我只是想她停止哭泣,可是……可是,我摔了一下,就那么一下,把她下巴掰断了。我有罪,我该死……”
策略员贺丹对简沐低声说,“她精神出现异常了,这很麻烦。”
简沐温和地说,“远梅,我们都明白,这不是你的错。大宝现在不会再疼了,肚子也不会再闹不舒服了。她只是睡着了,她需要休息,我们也不要再打搅天堂里的她了。远梅,你先过来好吗?我们会帮你的,而且何妈妈还在楼下等你回来。医生给她做了催吐,她现在醒了。但还很虚弱,难道你不想回家见见她吗?”
见何远梅有一霎犹豫,肖甜意也走了过来,但依旧和她保持距离,向她伸出手,“远梅,最坏的已经发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砍了。无论怎样,我们都会陪伴着你。”
阮武接过小李子递上的一张粉青色小h鸭袄子,道:“你看,我们送来了大宝最喜欢的一张被子,我们把大宝放进去,让她安睡吧。”
简沐拿过那张袄子,缓慢地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观察何远梅的神情。
她依旧哀伤,神情也很恍惚,但已没了刚才的崩溃和失控。
简沐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向她伸出手来,“把大宝放进去吧。你看,她还光着一双脚丫啊……”
阮武轻声道,“甜意,你和事主曾建立过关系,有感情和信任这两项,你过去帮助简队。”
肖甜意轻轻走到简沐身边,和他并排,温言细语,一边安抚何远梅一边和简沐一起接过大宝。
大宝就在简沐怀中,安静地睡着了。虽然她脸颊上有淡淡的指印紫青,根据推理,应该是何远梅一手用力捂住了她口鼻,令到她短暂窒息,而何远梅滑了一下导致另一手用力过度,勒断了她的颈椎,她眼角勒痕犹在,但神情还是安详的。看得出,当时没有太大痛楚。
肖甜意拿起袄子将她包裹好,简沐还要谈判,她抱起大宝已经冰冷坚硬了躯体,向另一边的阮武走去。
肖甜意没有当过母亲,但她能明白一个母亲的心。她对大宝没有畏惧,相反珍重万分,她抱得很紧,还很小心翼翼,就把吵着了大宝。她将袄子包着大宝一双小脚,尽量温暖着大宝。
肖甜意的心意和情绪感染了何远梅。何远梅看着她将大宝交给可信赖的同事、又往这边来,何远梅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绝望,她甚至感受到了自己其实并不孤单;她渐渐接受了事实,也慢慢地恢复了冷静。
可是大宝已经没有了。
简沐最善察言观色,也比一般人敏感。抱走大宝,会向两个方向发展,事主清醒过来,走下来面对自己做错的事;或者是心愿已了,可以从容赴死。
在见到何远梅露出微笑开始,他就先一步截断了她要说的话,温声道:“何妈妈还在等你回家。听同事说,她感冒了,有几声咳,你回去看看她老人家吧。”
何远梅一怔,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年老的母亲。她们相依为命,生活多难,也不曾放弃过彼此啊……
简沐又说,“远梅,你的情况我们大家会向法官求情。你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妈妈,一个很好很伟大的妈妈,这一点任何人也无法抹杀。你看,最坏的无非一死,死你都不怕了,何言俱生。而且,人一死,就一了百了的。你死了,就再也没有人会思念大宝了。但你在,只要你一只想着她,她就还存在于这个世上。远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阮武和肖甜意也向她伸出了手,“远梅过来好吗?大家都在!”
简沐的手机猛地震动,他按了免提。
是何**声音,她轻缓地哄着:“远梅,回来吗?妈妈还在家里等你。我和大宝一起等着你回来。”
何远梅向众人走了两步,简沐和肖甜意一怔,然后小心翼翼又坚定地迎了上去,他和她一人握着了何远梅的一只手,然后将她带回了人间。
大风呼呼跨过,台风要登录夏海了。
天台上风势很猛,人被吹得摇摇欲坠。但简沐和甜意接住了这位辛酸难言的母亲,即使前路再难,还是要坚定地走下去。
刚走近天台大门处,众人忽然听见了吵杂的声音。
贺丹马上跑去天台边往下看,消防气垫外站了十来个人。他们全都拿着长枪短炮。
很明显肖甜静也赶过来了,她们那组人正在驱赶记者。但有一些大胆爱闹事的记者,甚至拿着话筒大声问警察:“听说是社会伦理案,妈妈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是不是真的?!”
声音很模糊,但断断续续地大致传了一些过来。
简沐双肩一僵,然后对阮武说,“拿两套消防服过来,我们从后门离开,让几名**员过来,协助我们一起离开。”
然后又对何远梅说,“远梅,别担心。我们不会让无良媒t乱写,你还有甜意,她会帮助你。待会你穿消防服,混在消防人群里,先行离去。”
又对肖甜意说,“你也穿上消防服带远梅坐上车,我们先回局里。”
“好。”肖甜意答。
她明白,简沐是在给何远梅留脸面,给他的谈判伙伴留一条退路。不然,媒t一旦再刺激到何远梅,只怕她情绪失控下真的会冲出去,从十层跳出去。这些不知道哪里等到风声悄悄混进来抢新闻的媒t巴不得最好有人跳楼,对于他们来说,事情闹得越大,报纸就越有销量,网站越有流量。
简沐温和地说道:“远梅,现在的情况,你不适合回家里了。那里会有好事的媒t守着,我们待会会接何妈妈过去局里,等你们见面了,我们再录口供,你看可以吗?”
何远梅眼睛含泪,点了点头,“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了。我不能死,我死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记得我的大宝了。而且,我会接受法律制裁,得到应有的惩罚。是我对不起大宝!”
简沐轻轻叹息。
肖甜意已经换好消防服,她按了按简沐的肩膀,然后说,“我在警局等你。”
何远梅也换好了消防服,两位刑警也换过了消防服,一行人分两批从不同的门离开。
简沐坐上车,看到消防车从他身边开过。
他看见车窗里的肖甜意,对他微笑。
他也笑了,让她别担心。
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事主安全得救了,这就是他们谈判家最开心和感到安慰的一刻。
虽然,这一次,大宝没有救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