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去茶沫,把茶递给宗聿,道:【我还在喝药,不能饮茶。】
宗聿的茶在桌上,但他没有拒绝江瑾年,顺手接过,道:“是我失言了,瑾年不要放在心上。”
江瑾年看着他 ,神情复杂,似怀念又似遗憾。
【庄子上除了照顾我的白榆,就只有一个聋哑阿婆,我离开庄子前,已经让她回家了。】江瑾年收回自己的目光,又换上那副温柔的笑意,【敛芳公公说的对,确实不能怠慢,你陪我回去走一趟。】
江瑾年没有提他的娘亲,宗聿心里已有答案,没有再问。他尊重他的意愿,吩咐道:“备礼,去江府。”
江家没想到江瑾年真的会回来归宁,王府的车架到了门口,江家的人才匆匆出来迎接。
时值正午,外面天时正热。
江阁老人在宫里,被宗熠留下来问话,江云枫刚到家,凳子还没坐热,心道宗聿他们来的不是时候。
宗聿和江瑾年双归宁,排场不小,府内典军带领亲卫队同行。江家开正门,除有官职的江云枫和有诰命在身的江老夫人不跪,其余人院前跪迎。
宗聿和江瑾年从马车上下来,院中乌泱泱一片。
江云枫扶着江老夫人站在前面,身后是江夫人和江夫人所生的一双儿女,再往后就是他的妾室和妾室所出的孩子。
在江瑾年出现前,外人一直都以为江闻州是江云枫的第一个孩子,他这大哥的名头顶了二十年,现在突然变成了二弟,看江瑾年的眼神藏了两分恶毒。
宗聿没急着让众人起身,而是让小福子先念礼单,感谢江家的养育之恩。
礼单不多,但小福子念的很慢,声音拖的老长,磨了会儿功夫。
今日的阳光把地面晒的滚烫,年轻的小辈还好,上了年纪的江夫人和这两日食欲不振的江闻月这会儿额上已经见了汗珠,眼前都有些发黑。
宗聿仿佛是遗忘了这些人,他带着江瑾年给江老夫人行了个虚礼,就算是见过长辈。
“听闻祖母前些日子被下人冲撞,受了惊吓,不知可好些了?”宗聿关切地问道,既已结亲,这声祖母江老夫人还是担得起。
江老夫人满头银发,拄着拐杖,她这两年身体不大好,久站久坐都容易累,人也有些糊涂。
听见宗聿问她,她反应缓慢道:“好多了,多谢王爷挂念。闻月这孩子打小就被家里宠着,脾气骄纵,还请王爷多多担待。”
祖母声音有些发嗡,落在众人耳朵里却如同惊雷,江云枫当即变了脸色。
“母亲,嫁给王爷的人是瑾年,你怎么又忘了?”江云枫连忙找补。
宗聿牵过江瑾年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脸尴尬的江云枫。
江老夫人诧异地抬头看着自己儿子,道:“瑾年是谁?闻月呢?我的乖孙,快到奶奶这里来。”
江老夫人老眼昏花,嘴上喊着江闻月的名字,却朝着江瑾年伸出手。
江闻月跪在地上不敢动弹,她这时候哪里敢出风头?只希望奶奶能别再说了。
但很显然江老夫人不这样想,她挥开江云枫拉她的手,颇有气势地瞪他一眼,拄着拐杖往前两步走到宗聿跟前。
她慈爱地抬起手去拉江瑾年,看清江瑾年的容貌后,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猛地甩开他的手,捂着自己的心脏,双目圆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江瑾年神色如常,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她。
宗聿见他被江老夫人甩开手,眉头一皱,不悦地上前把他护住。
江云枫连忙扶住江老夫人,额上冷汗直冒,道:“王爷莫要见怪,家母年前病了一场,有些不记事了。”
宗聿敛了笑意,眼神越来越冷淡:“江大人言重了,本王怎会苛责长辈?”
江云枫没想到江老夫人会在这种时候掉犯识人不清的毛病,看着江瑾年那张像极了他娘亲的脸,心里憋屈极了,面上还是得赔笑。
江老夫人完全不知道他的难处,抓着他的手臂,神情狰狞,眼神凶恶:“是那个女人回来了,那个毒妇!你为什么不把她生的那个怪物弄死……”
江老夫人低声嘶吼着,声音尖锐,后面那句话甚至喊破了音,不明真相的人只听清前半句,已经能感受到她的恶意,
而能听清后半句的都是知道秘密的人,江云枫的脸色青白交错,这下不止他头冒冷汗,地上跪着的江夫人和一双儿女也已经开始落汗,就怕祖母再说出惊人之语。
江瑾年本来没笑,听见这句话后反而笑了起来,只是这笑没有半点温柔,瘆人极了,让人背脊发寒。
江老夫人吓的不清,抓着江云枫胡言乱语,全身颤抖着,最后两眼一翻,直接昏倒过去。
江云枫连忙撑住她,担忧之余又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地上跪着的想帮忙,动了一下又想起宗聿还在面前站着,只能干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