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充斥着太多她和周嘉让的回忆,哪怕是巷口一棵不起眼的树,都有可能像蝴蝶效应那样,牵扯出一连串的过往。
所以她很怕,怕自己控制不住对他的念想。
半小时后,车子减速停稳。
扫码付好钱,温书棠推门下去,脚下碰巧是一片水洼,她没留神,裙摆不小心被溅上几滴泥泞。
弯下腰,她用纸擦了擦。
冬天的墓园总是更加冷清,门口稀稀落落地生着几簇野草,半塌的围墙旁爬满枯藤,石板小径蜿蜒曲折,温书棠向前走到最里面。
温惠的墓碑就安置在那儿。
在赵晗的帮助下,江伟诚最终被判了无期,因为案件影响恶劣,再加上认错态度较差,法院驳回了他的上诉申请。
不出意外,他会被关押到死。
可这又能怎样呢?人死不能复生,姐姐永远都回不来了。
收好雨伞,温书棠慢慢蹲下,将手里的东西放在碑前。
陈旧的黑白照片上,女人笑得明煦纯良,拇指轻轻抚上去,温热的液体在眼窝里打转。
抑住鼻酸,她声音像浸了水的海绵。
“姐姐。”
“我来看你了。”
身体稍稍前倾,她额头几乎要抵到碑上:“好久都没来过了,这几个月工作太忙,一直没能找到机会,你不会和我生气吧。”
安静数秒,她自顾自地给出答案:“肯定不会的,姐姐最好了,从小到大都没对我发过脾气。”
“姐姐。”擦掉眼角的薄湿,温书棠努力压下喉间的哽咽,“你最近还好吗?爸爸他还好吗?”
“我都挺好的,你们不要牵挂我。”
她断断续续说了许多,说起京北干而冷的天气,剜在脸庞的风像刀子,又说起工作上那些复杂繁琐的事。
最后的最后,她说到周嘉让。
“姐姐,我见到他了。”
“他的模样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瘦了很多,肩胛那的骨头凸得厉害,也成熟了很多,创立了一家科技公司,在整个京北都小有名气。”
“他瞳孔颜色似乎深了些,手腕上的纹身也有一点点褪色。”
心口蓦然收缩,挤出几分难挨的疼,温书棠不自觉攒眉:“其实我们重逢很久了,这段时间也有不少接触,他……”
“说喜欢我,想要追我。”
眼头拢紧,萧瑟冷风将她面色都吹得发白:“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对我越好,我就越害怕。”
“高中那时,他对我也很好,甚至比现在还要好,好到大家都以为我们在一起了,但都没有直白地说过喜欢我。”
而如今,时隔八年。
他挟风伴雨地离开,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本该平静的生活里掀起波澜,还回过头说喜欢她。
她怎么敢相信。
她怎么知道,他是真情真意,还是又一次兴起,想让她再次重蹈覆辙。
蹭蹭发红的鼻尖,温书棠语气更为艰难:“姐姐,你觉得我该答应他吗。”
……
不知过了多久,再起身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久蹲后的双腿发麻,温书棠跺了跺脚,看着照片依依不舍道:“姐姐,我走啦。”
“照顾好自己,下次再来看你。”
难过情绪缭绕在周身,她慢慢吞吞地走出墓园,盯着地面上的纹路,思考自己接下来该去哪。
忽然想起,冯楚怡拜托她帮忙到先遇书店买那个很火的联名文创。
在手机上查了下路线,温书棠走到最近的公交站。
十多分钟后,晃眼的红灯闯进视野,她跟着爷爷奶奶们挤上车,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坐下。
这么多年过去,漓江各方面都有不小的变化,唯独公交车,仍是一如既往的颠簸。
发动机的轰隆声震得人头皮发麻。
路程行进到一半,前门上来一对穿着校服的高中生,一男一女,神情里写满懵懂与青涩。
车上只剩一个座位,女生被护着坐下,男生则紧紧守在身前,一手拎着她的书包,另一只手握在椅背上,将她与来往的人潮隔开。
像极了多年前的她与他。
数不清的画面,犹如发白发旧的老电影,一帧一幕在眼前循环播放着。
温书棠一时失神。
她突然开始后悔,乘公交车实在是一个非常不明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