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樾正式出现在她研究生毕业前后,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阶段的接轨处,叫人猝不及防,越陷越深。
一晃眼,周旋认识他已经快一年,但白行樾认识她,实际比她多出好几年——她来北京读大学和他出国,是同一年。
傍晚,周旋把搬过来的行李整理好,按类收纳,放进书房和衣帽间,和白行樾的东西摆在一块。
白行樾看着她进进出出忙前忙后,替她累得慌:“别折腾了。等明早阿姨来了帮你收拾。”
周旋说:“不一样的,有些事得亲力亲为。”
“哪儿不一样?”
“这些都是和你的一个节点,或者,一段回忆。”
这话让白行樾挺受用,他往嘴里衔根烟,来和她一起整理。
周旋把暂时用不到的杂物封箱,搬去储物间。
里面摆了很多画架、图纸和相机,无处下脚,白行樾简单理了理,给她腾位置。
周旋在角落发现一本落了灰的旧相册,以为是空的,她随手翻开,厚厚一沓九宫格的塑封膜,只有第一页中间塞了张照片,是白行樾和母亲的合照。
照片上了年头,那时白行樾大概三四岁,被母亲牵着手,身后是四合院的满堂荷花,门口有棵白杨树,台阶上站了两个穿军装的哨兵。
白行樾扫了眼她手里的相册,无波无澜,反应平平。
知道他和家里关系很差,周旋没打算多问,听见他说:“这是我和我妈唯一一张合照。”
周旋顿了顿,过几秒说:“这些年没再拍过吗?”
“没必要,也没意义。”
周旋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掸掸相册表面的灰尘,好生将它收起来,放到不太显眼的地方。
这东西能被留下,说明他并非真的不想要。
规整完这些东西,门铃响了,门外的人没耐心等,紧跟着响起解锁的提示音。
白敏绕过玄关,出现在客厅,穿一身素色旗袍,脑后用白玉簪子绑了个发髻,一丝不苟。
周旋率先出来,大概猜出这位是谁,心里有了数,却不好打招呼。
白行樾也出来了,没什么起伏地说:“您怎么来了?”
白敏看都没看他身边的女人,不苟言笑,语气还算平和:“你陈阿姨来看夷然,我想着,我和你也多日未见,一道来瞧瞧你。”
白行樾毫无笑意地笑了声,说:“您忙,这种小事儿就没必要做了,多此一举,也没人领情。”
白敏脸色不大好,碍于外人在场,没发作:“我是你妈,不是别人,真要细究起来,我们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
毕竟是白行樾的家事,周旋不想插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找个借口消失:“我去倒茶。”
周旋正要去吧台,被白敏叫住:“周小姐。”
这称呼排外客套,知道来者不善,周旋还是礼貌应下了。
她不能被揪出错处,平白无故给白行樾丢脸。
白敏终于拿正眼瞧她,上下打量一番,微笑道:“我们没见过,但夷然他爸妈常跟我提及你,赞不绝口。他们一直拿你当准儿媳,没想到中途出了这档子事……”
白行樾打断母亲的话,不乏警告:“差不多得了。您别越界。”
白敏性子武断强硬,和儿子明里暗里斗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疲惫。话赶话说到这,白敏今天过来,不是为了针对周旋,便说:“周小姐,我和行樾还有事要聊,麻烦你回避。”
白行樾问她意愿,周旋说:“那我去书房等你。”
白行樾说:“交给我。”
“好。”
周旋进去后,白行樾开门见山:“上次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和她的事,无论您同不同意,结果都不会变。”
到底还是觉得丢了面子,白敏撂下脸:“你还好意思提上次,因为一个女人,非得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你才安心是不是?”
一个多月前,东窗事发没几天,白敏将白行樾连夜叫回家。
当时白行樾脸上还有伤,白敏不闻不问,劈头盖脸一
句:“我不同意你们俩在一起。”
白敏直接下结论:“我没那么封建,门第不门第无所谓,你想找什么样的姑娘我不干涉,但至少,得是个清白的。”
白行樾说:“拿一个人的恋爱史衡量清不清白,不是封建是什么?”
“她光有恋爱史吗?她夹在你和夷然中间,害你们俩闹成如今这样!”白敏说,“我都听你舅舅说了,人家压根没把你放心上,你又何必上赶着。趁早跟她断了,别让我替你收场。”
“您这听风就是雨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白行樾笑意不达眼底,“当年您不管不顾,直接找到庄路菁学校,动用关系,差点儿没给人开除。现在想历史重演一遍?”
那天聊到最后,依旧没谈拢,白敏不惜拿自己做威胁:“你要是决定跟她在一起,就当没我这个妈!没扶持你的白家!”
白行樾冷淡道:“您的家未必是我的家。您年轻那会儿准备再嫁,也没问过我意愿,现在没必要反过来干涉我。”
白敏气得牙齿打颤,抬手指着门口,叫他有多远滚多远。
白行樾当真走了,彻底切断和白敏的联系,轻而易举放弃了从白家唾手可得的分红和收益,独立门户,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