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敏没想到儿子真这么绝情,为此大病一场。
这段日子不断有人来劝,白敏想通了不少。
早年间,她为了事业放弃家庭,在外日夜拼搏,从不顾及儿子的感受,把他扔给宁家和学校,很少嘘寒问暖。但她控制欲强,总想掌控儿子的动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儿子和她渐行渐远,上初中后越来越叛逆,无法管教。
母子俩的矛盾一天比一天深,日积月累,直到白行樾高三那年,因为那女家教彻底爆发。
白行樾出国五年没回来过,白敏表面强硬,实际不是没自省——人年纪上来了,总渴望阖家团圆,四世同堂。最近两年,她心里的愧疚日益扩大,主动联系儿子,想和缓这段关系。好不容易有点进展,因为各种原因,还是免不了争吵。
这次的事又是一个导火索,白敏怕和当年那女家教一样,一发不可收拾,想及时挽回,连做了几日的心理建设,主动登门讲和,可没聊几句,重蹈覆辙。
儿子和她太像,真计较起来软硬不吃。
回忆戛然而止。
想到这些,白敏脸色和缓了,放软语气:“行樾,妈妈不想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替你做决定,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再考虑考虑,她跟你是否合适。”
白行樾不买账:“如果您今天来是为了说这些,那可以走了。”
白敏问道:“她有什么好?真就值得你放弃这么多?”
白行樾平静道:“您想拿白家和亲情拴住我,属实没必要。这些对我来说不值一提,随随便便就能舍弃。”
白敏认真且严肃地看了儿子一会,拎着包的指节泛白,胸口急促起伏,最后只憋出一个“好”,负气离开了,门被重重关上。
书房的门没被阖严,被风吹开一条缝隙,周旋清晰听见外面的谈话。
周旋晚几分钟才出去,给白行樾留出缓冲时间。
冷光灯映衬下,他站在那,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怒火,萧条得像潭死水。
她第一次发现,强大如白行樾,也会有难解的死结,和纠来绕去的疑难杂症。
白行樾沉静道:“让你看笑话了。”
直到白敏来之前,他们之间气氛一直很好。周旋轻声说:“不会,你也看过我们家的一地鸡毛。”
白行樾想用烟压一压情绪,发现缓解不了,只能作罢。
白行樾说:“无论我妈同不同意,都不会影响我们。”
“我知道,但我还是不希望你为了我和家里决裂。”周旋说,“你并没自己说的那么不在乎亲情。”
白行樾自嘲地笑笑:“我这辈子跟这东西无缘。”
周旋喉咙发涩,从后面抱住他:“像你之前跟我说的,慢慢来。”
白行樾没说话。
周旋说:“不管最终结果怎么样,我都认的。”
白行樾说:“认什么?”
“就算不结婚,也没什么。”周旋说,“长辈们很难理解这些前因后果,就别强行让他们接受了。大不了我受点谴责,又不会少块肉。”
世俗那关能过,不见得长辈这关就好过。
人活一世,总是不可避免地要活在各类人的眼皮子底下。
白行樾说:“和你没关系。种什么因结什么果,我当初确实做了挺多事。现在这个过程,也算是一种反噬。”
“周旋,你只管做你自己,道德层面的由我来承担。”
第57章 缘迹不缘心
回老洋房的路上,白敏脸色铁青,坐在车里一言不发。
她专治惯了,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会栽在儿子手上,也意识到自己年岁渐长,很多事早已力不从心。
一旁的陈教授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慢慢来,急不得。”
白敏冷言:“你说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也三十岁的人了,他俩怎么就没个教训?”
“当年是你太急功近利,听风就是雨。”陈教授说,“倘若你没逼那么紧,行樾不可能事事和你作对,给自己和你找不痛快。”
白敏说:“我可没让他搞什么不伦恋!”
“你但凡对他多关心一点,他也不至于用这种极端方式气你。”
白敏皱眉,半晌才开口:“行樾要是有夷然一半懂事就好了。”
陈教授笑道:“行樾还不够懂事啊,从小到大品学兼优,也没做过太出格的混账事。夷然就爱玩儿,我和他爸没少操心,整日提溜着脑袋,耳提面命,才没让他步入歧途。”陈教授推心置腹,“真要论起来,行樾不算叛逆,他只是想让你把目光多放在他身上。”
白敏一言不发。事到如今,她终于肯承认,是自己的教育出了大问题。如果儿子出生在宁家,会一生无虞,事事顺遂。
儿子有今天这番成就,靠的是自身的条件和自我约束,没有她这个做母亲的太多功劳。
她自诩桃李满天下,却对自己的孩子苛刻过度,不去耕耘只问收获。
白敏道:“这次的事,你倒比我看得开,也没见你问责夷然,对他说好话赖话。”
“现在都什么年月了,早就恋爱自由,我们这代人被过去的条条框框局限住,越干预越是添乱,不如静观其变。”陈教授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们都大了,有各自的造化,也有明辨是非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