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兰知道,每年的中秋,秦佩英都会想家,“主子若实在不喜欢放在宫里挂着,不如明日去宴饮时带上,皇上被满宫上下的大红灯笼晃得眼睛都花了,若是看到主子带来的精致小玩意儿,说不定会另眼相看呢。”
秦佩英从大漠风光中立即回过神,一本正经地对比了岳兰手中的几只栩栩如生的小动物,本是像一只小老虎伸出手去,忽而又犹豫了,目光移向一只小兔子,说:“老虎会不会威猛了些?晏清,你觉得如何?”
穆晏清上前说:“小兔子温顺乖巧,讨人喜欢,可猛虎雄姿更衬姐姐神韵,皇上自会觉得,在一众花儿鸟儿的灯笼中,姐姐手中的小老虎更出彩。”
秦佩英释怀地笑着连连点头,说:“还是你说得对。就这个吧。”
岳兰转而将小兔子的灯笼递到穆晏清面前,说:“小主,奴婢看您还没准备好灯笼,不如就拿这个去吧,好让小川替您提着,明日的宴会也不至于显得冷清了些。”
穆晏清起初还正准备要谢过岳兰,可听到后面半句话就发现,岳兰的小兔子灯笼,压根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没想到,顾甯川有朝一日还能
收到这么可爱的东西,穆晏清心里在想,他哪一点气质配得上小兔子这个东西?
“你的手艺,自然是数一数二的好,不过……我是个不惹人注意的,其实也需要提什么灯笼了,谢谢你的好意。”穆晏清犹豫地。
岳兰却没有收回去的意思,尴尬地站在那儿,似乎是铁了心要将灯笼给到顾甯川才行。
老天爷,带着个爱豆在身边还真是挺不省心的,到处惹桃花。
可我就是不想把别人的灯笼给顾小川。
穆晏清说:“我看这灯笼精巧得很,小川人高马大的提着也不太合适,你还是留着吧。你若真的担心我显得冷清,我一会儿就和采莲丫头赶制一个出来,就能和秦姐姐做个伴一个提灯笼了。”
采莲听到提起自己,立马毫不犹豫凑上来说:“主子不是昨日才嫌咱们做灯笼麻烦么?我早早就给备好的纸啊什么您一概不碰,我看着岳兰姐姐这个就很好啊又好看,干嘛又好端端的自己动手……唔……主……主……”
穆晏清一把捂住了采莲那没遮没拦的嘴,心里忽然想将她做成孔明灯放飞了算了。
就在这时,弦凝自来熟似的走进来,“给二位小主请安。看来奴婢来得巧,永寿宫正热闹呢。”
穆晏清在采莲耳边威胁说:“再乱讲话,我明日就不带你去吃吃喝喝。”
采莲一脸茫然地揉了揉憋得通红的脸,在穆晏清那不明所以的“杀机”中立刻转做“哑巴”。
“这么晚了,你家娘娘遣你过来所为何事?”秦佩英问道。
弦凝站在月辉下,脸颊的微红忽然愈加显眼,衬得起色极佳,说:“我们娘娘惦记穆常在,让我过来给常在送两个灯笼,明日也好一同赏月。”
秦佩英侧头一看,说:“我看你这两个灯笼,一个是鹿,一个是兔子,可不巧了,我宫里也给晏清备下了灯笼。”
“小主对常在的关照是一回事,我们娘娘的记挂又是一回事,还望骁嫔小主莫要见怪。”弦凝到底是跟在晔妃身边的,面对秦佩英也丝毫没有怯场。
而一旁的穆晏清盯着那两个灯笼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什么,假装随意说:“有劳娘娘惦记,难为她细心,为着我一人还准备了两个。”
弦凝语塞了一瞬,躲开了穆晏清的探询,说:“我……奴婢想着,小主明日定会带个人在身边跟着,就……就多给您带一个,好让小主和身边的人同乐。”
穆晏清明白了,弦凝这意思,就差拿着个麦克风报顾甯川的身份证号,然后说“我送你一个灯笼”。
岳兰冷眼瞧了瞧,自然不知道弦凝的另一层用意,只想到储秀宫一下子送来两个,那自己做的这个,穆晏清更不会收了,没好气地说:“说了半天,原来是你自己想讨好穆常在啊,你倒比你家主子细心多了。”
穆晏清心里在默默呼喊绯闻主角顾甯川,可赶紧出来吧,弦凝和岳兰可没有好好说话的趋向。
“主子。”
穆晏清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我刚刚拿麦克风说话了?
顾甯川走出来,说:“原来这儿还这么热闹呢。”
穆晏清真等到他现身了,心里又莫名地来气,懒得回头搭理他,却发现岳兰和弦凝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回头一看,才发现他手里正拎着一只崭新的灯笼,做工虽和那些小兔子小鹿什么的有差距,还看得出来剪纸的功夫比较笨拙,可这样简单的图样,拎在他的手中,映着他那副剑眉星目,正好合适。
顾甯川显然没明白自己拎个灯笼出来,为何引来几个人的瞩目,愣了愣,只好看着穆晏清说:“我给你做了个小灯笼,头一次做,比不上别人的好看,好歹也是有一个拿在手里,不至于别人都有,就你没有。”
他知道,就穆晏清这个格格不入的性子,加之位分最低,肯定是什么过节的玩意儿都懒得准备,就打算坐进去吃吃喝喝一通,就一路赏赏月色回来。采莲昨日撒娇劝说了半日,穆晏清就是连剪刀都懒得不碰,顾甯川只好自己试着做一个出来。
“可是,好像我来得不巧了,看个娘娘们都给小主准备好了。”
穆晏清从顾甯川手里直接抢过了灯笼,顿时像是握着奥斯卡小金人一样得意洋洋,说:“这是你亲手做的?”
顾甯川没理会那些莫名其妙的眼神,在骁嫔这样的老熟人面前也并不拘束,双手背到身后,邀功似的只看着穆晏清,说:“不然我去哪儿偷一个回来?”
“你也是难得,能做到这副模样实属不易了。”秦佩英还是又嫌弃又赞许地看了一眼那灯笼,说:“看来就你的灯笼最让她喜欢,晔妃和我的,她刚刚都不愿意收下呢。”
弦凝和岳兰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低头再没有吭声。
翌日十五,宫里从早到晚都在熙熙攘攘,各种仪仗队、丝竹乐器之声、人来人往、紧赶慢赶的声音,回荡了一整日。穆晏清白天做了个看热闹的闲人,就连秦佩英想拉着她一起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她都拒绝了,反而在清净的永寿宫中饶有兴趣地听着外面的热闹,也算是进一步融进了过节的氛围中。
直到夜幕降临,宫里才结束了大大小小的仪式,开始赏月宴。秦佩英跟着规矩折腾了大半天下来,已经难掩疲惫,可一想到一会儿的夜宴就有机会和李煜玄站得近一些,不似白日里的流程,连他的脸都没看清,又不由自主地打起精神来,回宫好好整理了装束才起启程。
穆晏清提着顾甯川给她做的小灯笼,正兴致勃勃地盯着烛火在摇曳。顾甯川看着她对这灯笼爱不释手,心里隐约感觉到,却还是明知故问:“主子,这灯笼……你可是看出了什么独特之处?我听采莲说,你昨儿夜里将它放在了床头,今日也几乎随身拿了一天?”
穆晏清目光一寒,心里对采莲的“杀机”又重了一分,略带愠怒说:“你要是觉得好看,待会我替你开口要回来,你自己提着呗。”
“我不需要什么灯笼,今夜我还另有计划。”顾甯川神神秘秘地说。
“什么计划?”穆晏清一下子被挪走了注意力。
顾甯川小声道:“我今天听人说,常驻京中的几个颜勒部下也获邀来今夜的宫宴,机会难得,兴许我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你的意思是要去……”
正是这时,秦佩英收拾好走出来,穆晏清被换了妆造的她惊艳了一把,夸道:“秦姐姐今夜美若嫦娥,皇上看了定挪不开眼睛了。”
秦佩英听了穆晏清的提议,今夜多的是穿着月色衣裳的人,她就一身杏红色绣菊花纹宫装,如今正是秋菊盛放之际,如此应节之余,还有几分往日没有的俏丽温婉,更能出众。“就你嘴甜。净顾着给我和晔妃出主意,自己却没比往日好多少。”
穆晏清说:“我头上戴的身上穿的,都是你和晔妃送的,已经比往日金贵多了。”她还是和平时一样的战略,既不能太简朴反而因为突兀而显眼,也不能真的去盛装打扮,折中其实就是最低调的做法。
果不其然,宫宴上,放眼看去,除了一身朱红色皇帝皇后,几乎是清一色的白色、杏色、鹅黄色,仿佛个个都要和天上的圆月一较高下。而极少穿红色的秦佩英自然是与众不同,李煜玄提着酒杯,越过一层又一层的人,对骁嫔说:“你鲜少穿这样的颜色,原来如此娇而不媚,实在比月色让朕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