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苟家老婆子和胡二两,他们的命,也有人偿了。”
她轻声说了一句。
王氏的脸,越发难看。
“你们也要偿命。”
她说。
“是吗?”
徐妙容不置可否,她又说:“陈老爷的命,的确应该有人来偿,你说。”
说什么,她又不说了。
“你们以为,陈家倒了,你们就会风光了吗?”
冷不丁的,一直没开口的陈老太爷出了声。他目光犹如陈年古井一般,无波无澜。声音也平静的叫人捉摸不出什么情绪。
徐妙容侧过头。
目光毫不回避地迎上去,她道:“我们风不风光,就不劳你操心了。不过,眼下,我们还真要风光一阵子了。”
大概这句话,有戳到陈老太爷的心窝子。冷笑了一声,他道:“百战沙场碎铁衣,城南已合数重围[1]。这才刚开始,莫急,莫急。好戏啊,还在后头。”
“你所谓的好戏。”
朱楹也出了声。
他面上满是讥讽,声音里,也是讥诮,“是,许家会为你们出头吗?”
一句“许家”落下,陈老太爷面色一变。
就连王氏,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安王。”
陈老太爷面色有些复杂,死死攥着手底下座椅扶手,他道:“是我小瞧了你。”
可,“好戏还在后头,你啊,走着瞧吧。”
……
从陈家出来,月亮已经升了起来。
徐妙容正想说话,眼角余光瞥见檐下娄知县在搓手,便收回了想说的话,故作不知,她问:“你怎么在这里?”
“下官……下官想来看看,王爷有何吩咐。”
回了一句,娄知县欲言又止。又搓了搓手,悄悄往陈家院内看了一眼,可院内漆黑一片,不复从前灯火通明。
心中越发七上八下,觑着朱楹神情,他小心翼翼道:“下官乃兰溪父母官,此次兰溪出了这么大的事,下官心中实在惭愧。王爷运筹帷幄,一举歼灭那倭寇,又捣毁了陈家的窝点,下官代兰溪百姓,谢过王爷。”
“你有话就说。”
朱楹有些不耐烦。
折腾了一天,他已经乏了。又瞥见徐妙容在悄悄打哈欠,心中越发着急,“明天说,也来得及。”
“明天?”
娄知县的眼皮子抖了一下,“可王爷不是明天就走了吗?”
安王两口子虽然才回来,可他听说,那些个箱笼都没打开,这架势,不就是打算歇一晚上就走吗?
正主要走了,按说他应该高兴的。可,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兰溪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身为知县,毫无疑问,要吃挂落。可安王,竟然什么都没对他做?陈家人已经被圈起来了,他还好好的在外头蹦跶呢。
可他原本,不应该蹦跶的,他也该跟陈家人一样,被圈起来才是。现在,这是怎么了?安王,他打算放过他了?
可,不应该啊。
娄知县想到,平日里朱楹的做派,便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他还想再委婉的试探,徐妙容却也不耐烦了。
“路上时间多的是,你慢慢说。”
路上?
娄知县挠头,什么路上,难道,是去应天的路上?可他为什么要去应天?没人让他去应天啊。
“下官也要去应天吗?”
他问徐妙容。
徐妙容点头,“陛下赏罚分明,此次兰溪未起乱子,有的人啊,居功至伟。你说我们带着你一起去应天,是去干什么的?”
是去领赏的!
娄知县的心,快要跳出来了。他感觉,天上的馅饼砸到他头上了。他是兰溪县的领头羊,此次倭寇之乱,兰溪百姓安然无恙,他有功,他该赏!
怪不得安王没对他怎样,原来安王也觉得,他“劳苦功高”。
时来运转了。
嘿嘿。
他既兴奋,又惶恐地闭了嘴。徐妙容心里呵呵一声,再不多说。两个人朝着驿馆而去,原本是寂然无声的。
夜色已深,家家户户,皆已入睡。初夏的夜晚,时有蛙鸣,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