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既要钱又要权力,连一旁的吴曼婷和白清盈听了脸色都变了,连忙紧巴巴地等着白宏景的反应,生怕他就这么点了头。
白宏景这几年的确疼陆芸芸疼得紧,也有心想让她住到身边来,因此在她撒娇开口问的当口就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贺敏之,见妻子只是低眉敛目在用餐,连眉眼都不曾抬上一抬,遂觉得此事是好办了,未料这个头还没来得及点,耳边便传来“咣当”一声响,抬头一看,才见是自己那小女儿一把摔了手中的筷子。
白宏景心里一跳,头开始疼了,看着幺女眉头紧皱,肃声呵斥:“清嘉!你这是做什么!”
疾言厉色颇为骇人,吓得润熙和润崇都不敢吃东西了。
只白清嘉一个气定神闲,脸色比她父亲还冷,看着陆芸芸的神情甚为轻蔑,不顾她母亲的阻拦径直站了起来,说:“说好了是家宴,却叫个外人回来同席,吃的人心里头发堵,我怕晚上胃疼,还是不吃了吧。”
顿了顿,一双漂亮的眼睛中情绪更冷,又笔直地看向她父亲,语气更硬,说:“我本就不愿意回国,是父亲硬叫人捉我回来的,倘若之后这个女人也要住进家里,那我还是坐船再回法兰西为好,起码干净些,心里也舒坦。”
语罢头也不回转身就往楼上走了。
白老先生六十岁的人了,一辈子也没人敢跟他这么说话,短暂的愣神过后立刻动了真火,要不是被白清平拼命拦着、恐怕当场就要掀了桌子,还指着白清嘉怒斥呢,大骂:“不肖子孙!不肖子孙!哪家女儿胆敢如此跟长辈说话?今日便教你好好受一番管教!”
扬起手掌像要扇女儿的耳光。
白清嘉才不避让,站在原地动也不动,那眼神桀骜得要命,结果更让老爷子生气。
她大哥都快拦不住了,最后只能大声冲妹妹喊:“清嘉!上楼去!你先上楼去!”
见她不动,又让妻子邓宁去劝,最后是邓宁和秀知一左一右把人强拉着上了楼,进房间时还能听到楼下的吵闹,白宏景骇人的怒吼、东西摔碎的声音和润熙润崇的哭声一并传来,让这场家宴的收尾热闹得有些过了头。
第7章 戏楼 “你躲开些,我搬梯子爬上去。”……
白清嘉于是被关了禁闭。
这惩戒算轻的了,毕竟像白老先生这样的大家长平生最金贵的就是自己的面子,被女儿当众顶撞简直比捅他一刀还让他难受,只罚一顿禁闭还是念了老来得女的情分。
贺敏之为此掉了一回眼泪,大哥白清平也是叹息连连,二房的吴曼婷和白清盈表面上劝和,实际也默默在拱白老先生的火,只盼着白清嘉能被关一辈子才好——至于陆芸芸,据秀知说是扑在了白老先生怀里哭诉了一番委屈,得了一番安抚之后才心满意足地坐轿车回了红江花园。
纷纷杂杂的一堆破事儿让白清嘉听了心生尘垢,到后来索性不听了,也不让秀知再传话,每日只待在自己房间里,从清晨到日落。
独处的光阴十分无趣,能陪伴她的也就只有二楼窗下小花园里的那几丛白木槿,可惜如今已经是十一月,花期过后只剩一地落寞,白色重瓣消失了个彻底,只剩隐约的绿意在强打精神,要一直这么孤单到来年五月里去了。
白天日头好的时候这景色还显得寻常,到了入夜时分那种孤独的冷清气息便难免浓郁起来,让靠坐在窗前的白小姐也跟着心有戚戚,心中莫名就有些哀愁了。
她在为什么而感到忧郁呢?
为性子被磨平的母亲?为独断专行的父亲?为那些争斗不休的姨太太?还是为或许也终将走到这类困厄境地的她自己?
她不知道,只是看着窗外业已凋谢的花木丛出神,心中却还留存着之前它们盛放的模样,同时也难免由此想起了那个曾无声踏入此地的男人,被清白的月光缭绕,站在那里的样子却像一株过于肃穆的岩松。
格格不入。
这时她的窗子忽而发出一声不大的脆响,像是被小石子敲了一下,她扭头看向窗外,果然见到一个模糊的人影,黑夜中看不清长相,只大约能看出那是个高大的男人,她的心忽而一跳,脑海中有关那个男人的影像竟开始和此时窗下的黑影重叠。
……难道真的会是他?
白清嘉的思绪有些混乱,一时也辨别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情绪,推开窗子时那个人影却开了口,压低声音在说:“你躲开些,我搬梯子爬上去。”
……是她二哥的声音。
白清嘉忽而松了一口气,然而在这之后心中又漫溢上一阵难以言说的沉郁,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只匆匆从窗口退开了,给她二哥腾地方爬窗子。
白二少爷也不知道此前是干过多少回偷鸡摸狗之事了,翻窗翻得竟已有了些行云流水的味道,架起园丁的梯子一爬,手在窗框上一撑,人便轻轻松松地翻进了屋子,落地都没什么声音。
白清嘉一见他就来气,心想那天要不是他在外浪荡没回家吃饭,她又怎么会平白受陆芸芸的气?于是两手一抱就扭开脸不理人了。
她二哥见状只是低低地笑,手撑在窗台上一副风流相,说:“好了别气了,二哥这不是回来给你赔罪了?还要多谢你那天在父亲面前替我分说,有劳有劳。”
白清嘉才不会被这么两句讨好收买呢,人还是冷着脸,回:“谢我做什么?装的好像真怕父亲似的,你要是真怕还会单挑那个日子出去疯?也不知外头那个是多金贵的角儿,要你这么上赶着去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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