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里,他能清晰感知到裴言卿的脉搏和温度,仿佛漂泊不定的孤舟终于驶到了驳船的港湾,几乎要溺毙在无言的温柔中。
不知过了多久,指下的喉结忽然动了动。
初时越收回动作,望着他长睫颤动,缓缓睁开双眸,眼神由迷惘转为清醒:
“怎么是你……在这里?”
“你助理有事先走了,今晚我陪床。”
前者拍了拍手边的行军床示意,“整夜我都会守在这,有什么需要随时开口,不过喝水吃饭都得等到明天。”
或许是麻药作祟,尽管内心未必情愿,裴言卿暂时也没有板起面孔赶人出门的力气。
感受着胃里隐约的灼痛,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医生怎么说?”
“胃溃疡加外力冲击,引发了急性胃出血,至少得住院留观一周。”
初时越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撑着病床护栏的手指节攥得发白,“试镜的时候已经很疼了吧,为什么不肯放弃?”
“……因为我想要这个角色。”
声音很轻很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裴言卿澄澈的眸子里浸了夜色,被无尽的黑暗染进几分脆弱。
过往的种种经历早已让他明白,倘若不拼尽全力把握住想要的一切,所有的美好就会如指间流沙般消逝无踪。
“或许,你可以试着再信赖我一些。”
沉默良久,初时越忽然开口。
“诸如秦晔、萧旻之流,你的脚步不该被他们所牵绊,前行路上所有的障碍,都可以放心地交给我去清除。”
略显肃杀的话语,瞬间将两人间那层影影绰绰的窗户纸点破。
裴言卿手指捻磨着被角,轻轻抿住了唇。
即使初时越不挑明,戏里戏外的偶遇,熟悉的香水味,莫名倒霉的竞争对手,桩桩件件的巧合里,都无一例外地存在着他的身影。
悉心关照,贴身保护,风雨无阻……这些确实让人动容。
可过往的伤害始终那样血淋淋地横在眼前,不可否认,也无法磨灭。
“那么,初时越。”
相隔五年岁月,他终于再次直视着对方的眼神,平静地唤出这个名字。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去相信一个曾经背叛、伤害过我的人?”
第27章
没了金丝眼镜的遮掩, 那双凤眸显得格外凌厉,在听到裴言卿质疑的刹那,更是眸色一深:
“如果那个人并不是我呢?”
他问得斩钉截铁, 自然无比,仿佛丝毫不觉得这是个有违常理的悖论。
裴言卿显然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 怔愣了几秒, 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世上还有另一个初时越?”
不知是不是麻药劲还没过,他浑身发冷, 头脑也眩晕得厉害,一时也想不出如何有力地反驳。
“根据史书记载,齐国逐风卫共二十人,均舍弃身份姓名, 以节气或时点为代号。”
初时越单手撑住床沿, 沉沉地俯视着他,“我的名字,便是十月。”
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被角, 裴言卿蹙起眉尖,他并不喜欢对方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刚想掀开被子避让,却忽然察觉到某些不对劲。
自己身上的衣服竟然早就不翼而飞, 只裹了层无纺布隔离服,稍微动弹,整个胸口就袒露无遗。
“我的衣服呢?”他感觉自己晕得更厉害了。
“你的衬衣外裤上都是血, 医生进行内镜检查时就直接脱掉了。”
初时越毫无起伏地解释。
裴言卿:……
既然避而不谈这条路暂时行不通,他只能忍着不悦躺回原位,身上越来越冷, 额头和脸颊也隐隐地发起烫来。
看来眼前这人真是病得不轻。
就算《佞臣》的确是基于史实改编,剧中的逐风卫也真实存在过,但仅凭初时越一句话,根本不足以让人相信他和这个几百年前的组织存在任何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