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怀玉用劲闭了闭眼,睁开时还是忍不住道:“你会搞砸一切的。而且只要我醒来,哪怕片刻,都会想办法杀了你。”
约莫是药剂发起了汗,裴怀玉面色潮红,鬓角黏湿,一派虚弱之相,而眼中怨气又真切倔强,魏春羽正是盯着他的眼睛愣了神。
大抵也是挨得太近,另一个人的吐息烫得魏春羽头脑昏沉,他将手指插进裴怀玉汗湿的手心,相扣。
而后在裴怀玉还说着什么时,将唇瓣印上了他的话语所出处。
和魏春羽梦见的不一样,是湿润的、滚烫的,像吻上了一片春日街头被雨打湿的杏花瓣。
裴怀玉原本往后一缩,但头却磕上了床板,退无可退,也不知是无力还是无心,竟也由着他胡来了。
他们的面颊时而有轻微的摩挲,像风经过。
而仅仅表面的磋磨已经不能填补他们内心的空缺,按下那些忿恨、算计、踌躇、痛苦。
于是魏春羽将那个春日都揉碎了,再囫囵拼起拥在怀里,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短暂充作一个被填满的湖泊。
两道咫尺间的气息粗重,魏春羽在潮湿的气息里微微错开面庞,在裴怀玉的耳朵上磨了磨牙:“小师叔,你还要怎么杀我?”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校尉府乱中重逢(五) 对……
“在紫微山上遇见你, 我就该猜到你不会杀我了。”
重来一世的裴怀玉,仍然没能护住大青观,他一切更多更远的筹谋, 都被变幻的现实击溃了。
他开始怀疑, 自己并不能比十九岁的魏春羽做得更好, 甚至因为不熟悉那些低处的坎坷、陌生而炙热的情感, 举步维艰。
所以——
“你回到那里, 只是为了再看我一眼。”
驱散厚重的迷雾,越过重重山霭, 回头看二十五岁的自己一眼。
所以无论魏春羽有没有食言, 裴怀玉都不会太在意、太愤怒。
裴怀玉没有否认, 只是暧昧不明地笑了笑:“要真是这样,你一定松了一大口气吧。”
脚镣“嗒”地一声又扣上了。
细长的钥匙在魏春羽指尖旋跃几轮,最终隐没掌心。
“过去我以为自己有亲人、朋友,以为大青观里的所有人都会安宁吵闹着长长久久。但最后我就剩下你了。你又是自己找回来的,来这个世界、去紫微山、找到我,我又怎么好叫你失望?”
“我会给你种蛊,你忘记的,我都会一点点讲给你听。一个全无过往的人, 我还不至于没有把握让他亲近我。然后我们成婚, 就像你期望的那样。”
听着他一席自说自话, 裴怀玉几乎瞠目结舌,两瓣嘴唇张张合合几次都没出声:“谁,和、谁, 成婚?”
魏春羽道:“此处除却你我,难道还有第三人么?”
“你,便是不管郎盛光, 也不管孱姝了么?”
魏春羽湿热的虎口卡在他的口唇处,微微使力时濡湿感更盛,他手下之人似觉难堪,眼睫颤动地阖了眼。
“小师叔,我不爱听别人的名字。而且,”他空余的手勾着那黄穗子到裴怀玉面孔上,“你还记得这个穗子么?”
穗子晃荡,尖尖的尾梢扫过肌肤,像是什么转瞬即逝的威胁与警戒。
“这上面缠着的,可是你——洲君送我的发丝,你要如何抵赖?”
“我何时送你......”裴怀玉微愣,菩提境重伤后,一角记忆的空白晃得他眼晕。
然而随即将不重要的东西抛诸脑后,笑得开怀,一把揽过本就朝他倾倒的人:“是我错了——”
他语中一顿,唇瓣险险自魏春羽鬓角擦过,在人失神之时,脱臼挣开又快速接上的手腕一翻,一只小巧的匕首就这么没入魏春羽腹中。
“......便是我改变不了这一切,你这个有桃花癫的蠢货也走不了多远。”
变故陡生,暧昧得叫人耳热的氛围骤然散去,血腥气扑洒开。
魏春羽按着腹部伤口,咬着牙去掐裴怀玉的脖颈,那人本就是强弩之末,捅了他一刀便彻底失了气力,被他捏着命门无力垂在手心。
“要不你就杀了我,休想将我当作傀儡禁脔,每日每夜听你讲些自以为是的酸话。”裴怀玉因为窒息落泪,然后发着抖笑起来,“或者,你死,换我活着。”
魏春羽松了手,低头草草包扎,寒声道:“瘟疫中,我救过你一次。”
他看了眼裴怀玉,那人愣了愣,露出些迷茫来,但很快又皮笑肉不笑地反问道:“你想对我挟恩图报?”
而且,既然能救他一次,为什么不好人做到底,直接帮他度了这命关?
魏春羽系紧了伤处的最后一个结,拉紧,朝后退了一步,居高临下看他时,面色难看得很,甚至有一瞬扭曲:“没有,我只是觉得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