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自己,他们又看向魏春羽与守在屋外的裴怀玉:“大人和那位公子呢?”
“什么?我们怎么了?”
“灵力要没了,现下修士们都无比恐慌,怨天怒地,二位修行这样久,不觉得可惜吗?”
魏春羽低头想了想,随即摇着头笑了笑,远远唤来那人:“玉铮,你是怎么想的?”
门边那人朝外看了一眼,确认没有追查化仙石的人找来,才走近了,道:“不可惜,至少我们经历过这样奇异的年代。”
魏春羽嗯了声,对蓝庭光与蓝山明说:“比起修习灵术,我觉得离‘术’更远的时候,才离‘道’更近。活着,能清晰地思考,才是我的修行。”
那两个少年听了,舒畅笑起来,临走前朝魏春羽额中一点,道:“这是我们二人,想给大人的礼物。”
随着指尖那点法术散开,一股溪流般清透的力量包裹住他的筋脉与神魂,悄无声息地填进了摇摇欲坠的灵力庙宇,近日一直磋磨他的病痛消失了。
魏春羽惊喜地拉住裴怀玉的衣袖:“玉铮!我......”
“我知道。”
神魂相系,由同样的欣喜占据心神的人,被他撞了个满怀。
魏春羽笑着还要说什么,抬头却被一缕白色晃了眼。他登时愣住了,虽然他接触到了裴怀玉两辈子的事,但还不曾见过他衰老的模样,如今灵力渐渐溃散,修真者也将青春不再,这也正是许多将要化为枯骨的修士癫狂发疯的原因。
“我看到白发了,要替你拔掉吗?”魏春羽想了想,他觉得裴怀玉不会在意这些东西,但他见过半老的夫妇互枕膝头,眉眼温和地挑拣着白丝,如同年少慕艾时小心簪上花钗。
裴怀玉紧了紧环住他的胳膊,轻轻“阿”了声,打蛇上棍般引到自己想的话茬上:“这不重要,你想拔只管拔光它,我便是剃度了去也行得。毕竟,你才叫我想起,我们已经结过发了——你说是吗,阿魏?”
裴怀玉的目光瞟向他腰间的络子,凹凸的条柱间,穿插着一抹异色。
魏春羽后知后觉地跟着他看过去,随即第一个动作竟是将它用手笼住,掩耳盗铃似的问:“什、什么啊?”
那缕被嵌了多年的发丝的主人轻轻覆住了他的手背,与他一同握着络子,等他终于微微抿唇不好意思地抬眼,才将笑意露得更明显了些。
“我很喜欢。”那人额上本有浅青的竖痕,但此刻都舒展开,盈盈的笑化在眼里眉间爱你,松快得像是回到梦里最无忧的年岁,“谢谢你,阿魏,其实我早就发现了。”
魏春羽松了手上力道,反手握住他:“说这些酸话倒是熟悉得很,我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
裴怀玉轻轻应着他。
“那你呢,这次又出来待多久?”
“等我安置好剩下的事,再回来找你,我就不走了。”
魏春羽没反应过来似的,急忙去瞧他的神情,却见他平和坚定,没有半分诓骗说笑的意思:“不走了?那皇帝你也不做了?”
裴怀玉伸手弹开他眼睑下的小蚊蝇,又用指腹擦了擦:“我过继了旁支的孩子,他今年二十岁了,很有才能,你应当听说过,裴衍民,治水考察时折了条腿的好孩子......怎么这么看我?难道你当我从前说的,料理好仇家、稳定政事就来寻你,是哄你的玩笑话不成?”
魏春羽摇摇头,扣紧他的手,勉力压住嘴角:“听起来你很着急。”
裴怀玉肩膀一沉,叹出口气,半是笑闹地说:“是啊,这次被你吓死了。”
“上回确是我不对,我太怕在那时出岔子了,我怕重来一世还是满盘皆输,我怕前世将刀剐在我骨头上的人依旧活得得意洋洋,也怕因为混淆血脉的罪名让你我都丧命......”
窗外小童往树上系了绿丝绦,风起时相互掩映,深深浅浅。
“但往后,都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