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淡灰沉的天色笼罩着一片浓绿, 时有雨丝斜斜撒入沁芳亭内,晕潮了书案上的信封。
萧芫一身飘逸的嫣红轻罗,随风款款拂动, 衬得肌肤欺霜赛雪,红唇娇艳欲滴。
纤纤素手中,正是自赶往京城的王太傅处送来的信。
她派去的御医已经到了王夫人那儿,称初诊王夫人身子尚可, 只是有些忧思过甚、郁结于心,他多加调理, 假以时日定能好转。
本是好消息,萧芫看了却轻蹙眉心。
依着前世,再有不到半年王夫人便会逝世,现在却不见有什么症候,是未到时间,还是病症紧急, 或者,干脆就是被人下毒暗害呢?
以镇纸抚平纸张, 萧芫回信, 让他多加留意,防着什么突发的急症,还有王夫人身边所食所用皆要检查, 以免中了小人暗招。
行文间打着姑母的旗号多加修饰,力求合情合理。
信封中的第二页,则是她遣去暗卫的所见所闻及对王家的调查。
琅琊王氏是自古的世家大族, 家风严谨, 每一代皆有才俊,多数位居高官。所以她祖父殡天以后, 姑母与先帝才选了王太傅接任帝师。
王太傅为人清廉,克己奉礼,向来有爱妻的美名。王夫人无所出,他便将庶子庶女记在王夫人名下,而唯一一个妾室,至今身份仍是奴婢。
萧芫以前虽与王涟懿交好,却也从不曾留意其生母如何。
这回让人调查,才知道,王太傅庶子的生母尚在,王涟懿的生母如何,却是无人知晓。
因十几年来不曾有人见过,说是早逝的也有,说是外室的也有,还有人说,她是烟花女子所生,当年王太傅只将她抱回了府,便与那女子断绝了关系。
真真假假,倒成了一桩疑云。
除此事之外,王家也再无什么其它可疑之事了。
萧芫凝神回忆过往,想从王涟懿身上寻些线索,可记忆却实在模糊。
前世加上今生,她都不知有几载不曾与王涟懿接触,模样都模糊成了一团,更别说旁的了。
只好回信让暗卫留意。
高门大院里头,主母逝世,能得到好处的无非后院那么几人,争风吃醋蓄谋害人的事常有,若前世王夫人并非病逝,那这就是最有可能的了。
雨声淅淅沥沥,眼见下大了些,漆陶为她披上一件外衫,劝她早些回颐华殿。
萧芫侬丽的眉目睨过去,“他可走了?”
丹屏脆声:“回娘子,圣上一刻钟前便走了。”
这中气十足喜气洋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好事呢。
萧芫笑了,利落起身,“行,那咱们回去。”
漆陶望着自家娘子,和丹屏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吩咐侍女收拾好东西跟上。
回了颐华殿,正巧淑太妃和二公主来访。
萧芫让将人请进来。
快到荷花盛开的时节,花厅窗根边上一隅浅池里新移栽了许多,荷叶浮在水面上,最早的一朵已经探出了花苞。
李沛柔被吸引住,停下脚步倾身看了看,入内时对萧芫道:“我瞧你那荷花也不比那个清湘的差嘛,若你开个大些的池子多种些,也在宫中办个什么赏荷宴,哪有她那清荷宴什么事嘛。”
话音未落,就被淑太妃拽了一把,“莫要胡言。”
抱歉地对萧芫笑笑。
萧芫没接她的话茬,只顾招呼着淑太妃,李沛柔不乐意地鼓鼓腮,默默坐在母妃下首。
眼神滑过花厅里奢华的摆件,再滑到母妃身上,转了转,停在了萧芫的面容上,又不自主随着她的神态动作移动。
萧芫身上怎么哪哪儿都好看呢,墨发又浓又亮,也不知平日里使的是什么头油,还有衣裳,这红也忒好看了些,她也有一件类似的,怎么就是比不上她身上的这一件呢?
淑太妃此行,左不过是感谢萧芫在黔方之案上伸出的援手,拿出了好几件压箱底的珍贵物什,萧芫并未拒绝,而是让人备了同样价值甚至更稀有的回礼。
注意到李沛柔的眼神,临时叫住漆陶,“我记得我身上这嫣红色的轻罗料子还剩些,拿两匹添进去。”
淑太妃反应过来看向李沛柔,李沛柔唰地红了脸,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一下话都结巴了,“不,不用,我,我就,就随便看看。”
萧芫好笑地瞥她一眼,眉目间的灵动又让李沛柔有些呆了。
今日心情不错,她对李沛柔这蠢样子甚是宽容,曼声道:“就当是我想送你的,两匹料子罢了,不值什么,还得多谢你那玲珑塔呢。”
李沛柔被她这态度整得连脖子都红了。
原来被萧芫和颜悦色地对待,是这种感觉啊。那以前那些争来斗去互不退让的日子,真是想想就亏。
一下竟有些扭捏,文绉绉地回了句:“那便多谢萧娘子了。”
下一句便原形毕露,“那我能不能去瞅瞅我送给你的玲珑塔啊,有些日子没见,我梦里都想它呢。”
萧芫想到上回给李沛柔说的事,欣然应允。
要让马儿跑,总得给马儿喂颗草,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