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淡淡问了一句,“那皇帝如何说?”
宣谙:“咱们圣上自是一点儿不输阵,全然给驳斥回去了。大意便是与帝后和睦相比, 区区一道圣旨不算什么,若如此都能拿来大题小做,那宗正寺所辖, 岂不日日都是不务正业。”
“那谏官不应, 咬死了此等圣旨便不应走三省流程,为人君者当为天下之表率, 若人人皆以此效仿,官署衙门岂不成了盖私印闲章的地方了。”
萧芫笑出了声,使劲儿点头,“我觉得这谏官说得甚是在理,况且,盖章署名的圣旨,于帝后和睦可没什么好处。”
当日那场景,瞎子来了也不会觉得和睦吧。
太后笑睨了她一眼。
“圣上呢,拿臣工们总爱扯的那一套国事家事反将一军,历数数代帝后并联系朝政之事,责问除他以外,何人还敢代他下圣旨诏令于三省,并借着话头,令刑部大理寺彻查长官以公徇私之事。”
“说得那谏官哑口无言,还不得不领了个协察之任。”
萧芫鼓腮,稍郁,“我就知道,论辩才,谁能说得过他呀。”
抬眸,见宣谙姑姑看她的眼神格外奇怪,不由摸摸自己,“怎么了?”
她脸上也没什么啊。
宣谙的笑意里揶揄也有,欣慰也有,那意味深长的,瞧得人脸发红。
“娘子可知圣上是如何说您的?”
“如何说的啊?”
心底隐约有种不妙的预感。
宣谙眼神口吻皆满含深意,笑容隐秘。
“圣上说呀,若说帝后为天下人之表率,夫妻情深,执手偕老不离不弃方是表率,正如,朕与芫儿。”
萧芫:……
埋头悄悄往下缩。
“朕下此圣旨,经由三省签署,要的,并非仅仅朝堂,更是要天下人以此遵循夫妻之正道,小家安稳方可治家,治家方可治国,一屋不扫,又何以扫天下。”
萧芫忍不住闭上了眼。
“娘子,余下的便与圣旨当中大差不差,便不用奴婢重复了吧。”宣谙的话,听着简直下一刻便要笑出声来。
萧芫实在受不了,哀叹一声,仰起小脸扁嘴告状,“姑母,你看他,他怎么这么讨厌啊。都过了这么久了……”
说到此处,忽然转头,“不是,宣谙姑姑,都过了这么久了,怎么朝堂上才想起要提这事儿啊。”
距离李晁下圣旨,都一个多月了。
宣谙跟说书人似的,抑扬顿挫,“说到这儿,便不得不提这位谏官了。”
“此人上月刚以制科入仕,不过是门下的一位八品拾遗,可自上任以来却战绩斐然,上至宰辅新政大事,下至东西市的买卖小事,无所不谏,每每呈辞皆有理有据,今儿这把火,是终于烧到圣上头上了。”
萧芫思摸,“上月啊,还在门下,莫不是才刚得知那封圣旨的事吧。”
“哼,谏官谏官,不就是专挑皇帝毛病的,活该他被说。”
谁让他做下这样的事。
这么一想,也不枉费她忍着肉麻在清荷宴上大肆炫耀,能让朝堂上许久不怎么开尊口的李晁拾起往日力辩群臣的本事,也算值当啊。
如此,他捣鼓的事儿让他自个儿圆了,世人便不会把注意力往她身上搁了。
再仔细想想,“我怎么听着这人有些熟悉呢……”
太后:“芫儿认识?”
萧芫凝神想了半晌才想起来,“上月的制科,是只他一人吧?”
宣谙:“应试的倒不少,可最终过了殿试授官的,只此一人。”
萧芫一抚掌,“这便对了,原是他呀。”
笑着对太后道:“姑母可还记得我先前和菁莘出宫?那日在集市上遇到的人就是他。
菁莘对他有兴趣,给了枚玉佩,后来他拿着玉佩应了赘婿之事,说待考取功名之后便着人上府说媒。”
与李晁说时,她并未提及此人,只道因黔方案朝中缺了不少谏官,命人举荐还不如以制科取仕,背景干净且无后顾之忧。
说了便抛诸脑后,竟一直没想起来问。
这书生也当真争气,瞧着白净柔弱,没想到不止应试厉害,做官也这般有出息。
“哎,这他做官都好些日子了,也不知去没去原将军府。”
啧了声,笑意浓浓,“若已去了,菁莘岂不是比我还要先成婚啊。”
原菁莘与萧芫是最要好的,太后自然知晓,闻言促狭。
“如此一说,倒是皇帝耽搁你了。不过,离他弱冠也只余一年,亲政大典和帝后大婚礼部早已开始预备,晚不了你多少日子。”
萧芫哑了声,对上姑母的视线,红脸娇嗔,“姑母,我哪有着急嘛,您这话说的,显得我多恨嫁似的。”
“没有?”太后还不知道她,“没有的话,怎么皇帝总是夜里才从颐华殿回去?”
萧芫哽住,这下,连雪颈都晕上了粉意。
做是一回事,被姑母直接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