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脚发软,巨大的失重感扼住喉咙,捏紧心脏, 她浑身不自主地发颤,不敢再往前一步。
潜意识里的恐惧越来越浓,几乎无法抵挡, 扯着她往下坠落, 扶也扶不住。
好像,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回头, 是他的身影,可,又觉得有些陌生。
长身墨袍,盘身的龙纹发暗发沉,一如他沉寂的眼眸,深不可测。
他那么平静,萧芫却读出了彻骨的暴虐与悲戚。
心口猛然袭来剧痛,萧芫死死捂住,再也支撑不住。
他抱住她,腰锢得发疼,抬起她的脸,慢条斯理拨开鬓发,声线让人心底发寒,“芫儿,怎么又来这儿了?朕让你在御乾宫好生呆着,怎么不听话呢?”
萧芫唇瓣颤抖,听到自己倔强的声音,“李晁,就让我在这里,求你,我求求你……”
后脑的发猝然被死死攥住,他低首,面孔离她极近,呼吸交缠,瞳仁赤红骇人。
咬着牙,沉声狠狠砸下:“你究竟要闹到何时!定要朕令你这双手双脚动弹不得,才肯乖些吗!”
萧芫软软地在他掌中,由着他如何,清泪滑过惨白的肌肤,湿了鬓发。
她竟笑了,带着浓浓的自毁与死寂,“就将我关在这里,不好吗?我会乖,我不出去的。”
听到的刹那,他的神情骤然转为至静的漠然,勾唇冷笑:“你做梦。”
唇被碾上,出了血,他呼吸粗重、浓烈,在唇舌交缠的水声里,发泄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萧芫失神看着荒芜的殿顶木梁,因为疼痛,感到一丝解脱。
纤臂绕上他的脖颈,又往上,揽住他的墨发,力道轻柔,近乎爱怜。
“或者,你现在,就将我与姑母葬到一处。”
轻语呢喃,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又坚定得,不留丝毫余地。
李晁呼吸一滞,铁臂力道失控,疼得她一颤,呼吸发促。
看着他的眼眸,萧芫渐渐,笑着哭出声,哭得颤抖,额角青筋顶着有些濡湿的肌肤,虚弱凸起。
嗓音从肺腑里出来,啼血一般,那么那么痛,“那你要我如何啊,我又能如何啊……李晁,你明明,不喜欢我的,从小到大,你不是总对我有那么那么多的不满意吗,就放过我呃……”
纤弱的脖颈被大手捏住,他的唇在她耳边,“莫要让我再听到放过两个字,否则,下一回,就不光是你了。”
她没有挣扎,微张的唇瓣渐渐泛青,直到他松开。
本就虚弱的身子软软倒下,咳喘声都小得可怜,眼前只剩下一片空茫的亮色。
……
有谁的声音在响起,很远,却很清晰。
“今日宫中怎么……”
“嘘,小声些,是岳家人的棺椁,从边关送回来了。”
“听说呐,那棺椁里只有些旧衣裳,尸首已寻不全了。”
什么岳家,什么棺椁……
“唉,可惜太后已经……”
“你不要命了,这两个字都敢提!”
萧芫茫然地看向他,他没有低头,她在他怀中,只能看到凛冽如刀的下颌线。
她却从这样的神态中读出什么,挣扎着攀上他的臂膀,却被他摁住后脑,按入怀中。
与此同时,还有他淡然的一个字:“杀。”
令出人动,甚至没有发出什么响动,寒芒划过长空,那几个宫人的血就已经喷洒出来,临死前,也不过发出了微不足道的,掺杂着血沫的、倒咽气的声音。
让人毛骨悚然。
他抚着她的脊背,如似安抚。
萧芫大睁着眼,面色白得几近透明,骤风吹来,掀开御驾帷幔,吹起她长长的墨发,和他的缠绕在一起。
没有争吵与反抗,这是她与他,最近、亦最安稳的相拥。
她渐渐,明白了什么。
轻声问:“那一日,姑母和你,不允我知晓的,原来,是这个吗?”
与表面的平静相反,心口的痛越来越剧烈,好像有千百根针,一点一点,压上、刺破,越扎越深。
原来,姑母身子病弱不堪之时,还要承受整个岳家的覆灭,承受兄长一般的岳伯伯,和儿女般的阿兄阿姊的,全部战亡。
山河破碎,风雨飘摇……就连岳家,整个国家的守护神,姑母仅剩不多的,最亲近的人,都已全部不在,不曾幸存一人。
这样的痛,让姑母,如何能承受得住啊……
她缓慢地,悄无声息伏上他的肩膀,软得好似被人抽去脊骨。
李晁吻她的发,她这样满满在他怀中,让他尝到些许久违的安心,也柔软了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