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善被他打断,把低头装委屈给忘了,杨思召虽此时没敢说,后来说得却不少,她抿了嘴巴不肯再求,谁知秦昭却伸出手,从她怀中花枝上摘下两三朵粉杏,替她簪在头上,卫善今日穿得素,簪两朵粉杏衬得粉唇乌发,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秦昭指节拂过发丝,同她允诺:“哥哥知道了。”
他声音极低,很是笃定的样子,两人还往前去,绕过廊庑时低声道:“断一条腿,也就不能当差了。”
一面说一面拿眼看着卫善,想看她是不是心软,谁知卫善脸上浮现笑意,眉毛笑成两弯:“好,那我等着了。”
卫敬容早知道养子要来,却没想他会跟侄女一并过来,殿中已经摆了十七八只箱子,俱是秦昭叫人送来的,是他在前朝宰相身上搜刮来的,挑出这些来,专门献给卫敬容。
“你们怎么一道来了。”她才说完,秦昰便奔过来,张手又要卫善抱,先被秦昭一把抱了起来。
秦昰咯咯笑起来,一把搂住了哥哥的脖子,他还不知道分别,只知道全是哥哥,这样抱他,就是能撒娇的。
卫敬容笑容满面,伸手替儿子拉一拉外衫,问秦昭道:“可去瞧过大监了?”
第16章 出宫
“一早先去看过了。”秦昭微微点头,抱着秦昰落座,卫敬容早早预备下点心热茶,又指着那一排箱子:“这些东西我替你存着,等王府收拾好了,挑一个可靠的长吏,把这些还给你。”
秦昭从兜里摸出一只弹弓哄弟弟玩,嘴里应道:“给了母亲的,母亲收着就是了,俱是些头面首饰,留给我也用不上。”
“胡说,怎么用不上,你难道就不成了亲?”卫敬容招手把卫善拉过来:“你哥哥今儿要去兵部,吃了没有?”就怕他又灌冷茶,把胃吃坏了。
“我看着他吃的,保管不叫他饿肚子的。”把满捧的杏花交到结香手上:“取一只碧玉瓶来插着,我记得原来有一只的。”
结香笑了:“叫娘娘送到公主屋里去了,说公主院里的玉兰开得白雪也似,拿这个插瓶最好看,公主竟没瞧见?”
卫善在自己屋里还真没多少享乐的心思,要么就是看弘文馆里抄出来的奏疏,要么就是看前朝留下的史料,袁礼贤上书请修前朝史,把散落的重又归拢起来,点文渊阁里的几个翰林学士一并参与此事。
既是袁礼贤点出来的,那便都是饱学之士,卫善正看这几位的文稿,对应着职务来看,一刻都不得闲。
内库送去几箱子的玩物都是素筝几个挑出来摆上,什么小座屏小花插之类的玩器,她一样都没赏玩过,连屋里添了新花瓶都不知道。
卫善嚅嚅,卫敬容却笑了:“你这孩子,自己屋里有什么都不知道,倒想着插花给我看。”伸手轻抚她的背:“你哥哥回来了,你也别拘在宫里,回去住上些日子,叫你哥哥带你出去走走看看。”
“城西的流觞园要办花会,倒有可看之处,东西两坊之间的街市也比过去热闹得多,器具古玩虽不比宫中的精致,倒有些野趣,善儿也能走一走逛一逛。”京城也算安稳了五六年了,门楼铺子市坊街巷重现繁华,秦昭分明刚刚回来,知道的倒多:“四月初八天仙降,你要是想去瞧瞧,我送你去。”
西直门外玉泉桥边有个天仙庙,供的是碧霞元君,香火很盛,四月初八一城的妇人女子都要往寺庙里进香火去,庙前又有集会,秦昭知道卫家自来不信佛道,可集会有杂耍伶人,很有热闹好瞧。
卫善立时点头应了,正想出宫去,除了去书库,还想回家挑两个武婢,自己也学些拳脚,还想问问秦昭预备怎么弄断杨思召的腿。
秦昰摸着小弹弓,一听就抬头,眨着一又乌溜溜的大眼:“我也去。”秦昭才给了他东西,他就跟秦昭撒娇。
秦昰长得更像卫家人,一双眼睛尤其像,秦昭一看他,就想起卫善小时候来,揉揉他的脑袋:“你不读书的时候就带你去。”
秦昰皱了皱鼻子,他已经开始写大字了,每日要写二十张,除了二十张字,还要背一段书,每每正元帝灯下看奏疏,他便立在母亲面前背一天学的书,背不好一样要打手心。
罗汉床上就有一根竹杖,就是母亲用来教训他的,他自己摊开肉乎乎的小手,问秦昭道:“二哥挨不挨打?”
卫敬容点点他:“你二哥小时读书过目不忘,比你们哪一个都更强些。”秦昭确是挨打最少,背书最快的,他来的时候且不识字,慢慢竟追平了太子秦显。
秦显三岁开蒙,秦昭八岁才识字,两个竟能学到差不多,卫敬容还曾道,若是秦昭不学武,说不准能去考个小秀才。
秦昭笑一笑不曾说话,他学文学武都只是捎带,要是学得慢了,说不准就没有学的机会了,秦显用两日的,他恨不得用半日学成。
暗地里下苦功,别个还只当他是天生的聪明,一学便会,谁也不知他日也念,夜也念,一刻都不敢懈怠。
卫敬容夸了养子两句,又指着卫善:“就连你姐姐这些日子也总算是开窍,夜里点灯看书到深夜的。”
秦昰圆滚滚的身子一软,老气横秋叹了一声,手里还拿着花糕点心,眼睛看着卫善和秦昭,觉得自个儿有背不完的书,写不完的字,小人儿也惆怅起来。
卫善方才要笑,又赶紧挪开眼去,秦昰食饼噎着,那会儿才刚能写小字,那些字帖被姑姑珍藏,等她们一并被关到小瀛台去,这些字也不知道失落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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