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霁残忍一笑:“对吧,天衣无缝。”
“那建安侯呢?”李寒越想越惊心,“建安侯为什么出现在并州?卞秀京拿到建安侯首级之后,为什么没有半点说法?”
还有,公子檀匿迹已久,现在通行说法里,“影子”直接护卫的是建安侯。
建安侯已死,那影子真正的主人是谁?
刺杀韩天理、逼迫曹青檀、屡次干扰计画的那只手究竟是谁?
面对疑问,张霁轻轻摇头,“这些我并不清楚,只觉得这些与并州案有关,有用没用的,先说给你听。”
李寒点点头,陪他静坐一会。外头传奇唱完了,一片喝彩掌声,不久宾客聚散,又换了戏唱。
李寒突然说:“你很恨张氏。”
张霁仰头吃酒,笑道:“明知故问。”
“你恨张氏至此,但没有改姓。”
酒盏叮地放下。
张霁眼望向杯底,认真道:“我不会改姓。”
“张氏的罪孽就要张氏自己了断。这是我给我阿娘、给我阿舅、给我母族崔氏的一个交代。张彤衷永远不会认罪,那这个罪我来认。我要张家活着的人在崔家牌位面前,世世代代抬不起头。”
“现在我大仇得报。我终于敢说,自己是崔家的儿郎了。”
他眼含泪意,也眼含笑意,又吃一口酒,轻声叹道:“渡白,你要为我开心。”
李寒点头,“我为你开心。”
如果这能让你放过自己。
八年前,张彤衷设宴杀死的并不只是崔如忌和建安侯,也并不只是为他今后的死亡埋下伏笔。
他杀死的,还有门扇缝隙外那个做孩子的张霁。
崔如忌的惨死,变成了张霁一生的心魔。
李寒不知道要说什么,宽慰、奉劝、怒骂、挽留……在生死面前,说什么都如此无力。
而张霁连生死都看破了。
宾客喧哗声突然被打断,官差呼喝声从门外传来,紧接着直奔甲字厢房,砰地将门踢开。
李寒瞭然地看向张霁,张霁面带微笑。
他自己报了官。
锒铛作响时,李寒尚未回神。直到张霁铐上锁链走出去,背着身,放声大笑道:
“李渡白,你要为我立传!记好了,不是张家十三子,我是崔氏十三郎!”
那笑声冷水般泼了李寒个彻头彻尾。他一个激灵,匆忙擦了把脸,飞快冲出门去。
第200章 五十七狸猫
杜筠这几日得了风寒,天擦黑便睡下,却一直不得踏实。刚浅眠一会,就被一阵大力擂门声惊醒。
李寒汗泪涔涔地闯进来。
他从未见过李寒如此狼狈模样,心中大骇,还没问出口,便听李寒冷静道:“张霁杀了张彤衷。”
《冯蛮儿》的终章,大仇得报。
杜筠心中隐隐有此揣测,却不料张霁真敢下手,忙问道:“怎么这么突然?他早就谋划好的?你怎么知道的?他人呢?”
“人已经押去台狱,万寿楼甲号厢房,官兵已经把地方围了。”李寒气喘吁吁,冲到堂中遍找卷宗,“并州案与建安侯有关,卞秀京屠尽并州要搜找的很可能就是他!”
“什么时候了!案子放一放,先商量张霁的事要紧!”
“张佚云是弑父!”李寒断喝一声,“子弑父如臣弑君,这是大逆!有君臣父子的纲常在,当今天子会宽宥他吗?不论如何张佚云都难逃一死!但如果背后有隐情,说不定还有转圜。”
“当务之急就是理清并州案,这样才有可能把张十三救出来。”李寒席地坐下,推手柄案卷滚开,平复气息说,“傲节,我们不能乱。”
杜筠抬袖遮了会脸,把袖子放下时神色已然镇定,问:“怎么说?”
“崔如忌从并州救走建安侯,转而去邺州投奔张彤衷,张彤衷却杀了他二人向卞秀京邀功。就这样,崔如忌变成了出卖并州的奸细,崔氏因此被打压至今。”
“建安侯?”杜筠皱眉,“并州案和建安侯有什么关系?”
“你记不记得我之前猜想,卞秀京屠城很可能是在找什么人。”
杜筠倒吸口冷气,“你是说……”
“只是推测。但建安侯公子檀干系天子登基一事,陛下又对卞秀京多番包庇……”李寒不再说下去,“知情人太少,我要去并州一趟。在我回来之前,京中拜托你与老师,无论如何要拖延时日,等我回来再审张霁一案!”
杜筠急声道:“时过境迁这么多年,就算去了并州,你能查出什么来?”
“不查只能束手就擒,去了还有一线生机。我们在京中推导的再缜密,也只是猜测,要定案,必须有凿凿铁证。”李寒把案卷又过了一遍,卷起来交在杜筠手中,“兵贵神速,我去找老师拿令牌出城,今夜就动身。为免招致追杀,我的行踪不要外传。但凡事有万一,我若有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