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游“嗯”了一声,过了马路,抬头看向自己面前的建筑,两座尖塔外形好似利刃,直指云霄,幽蓝的夜空暗沉地低低下压,同复杂的哥特式塔尖相互交映。尖锐又冰冷的肃穆感席卷而来,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在科隆大教堂门口,很漂亮。”刑游很轻地回答。
喻越乐立马就懂他在说什么了,算了算时差,语气带上了些艳羡:“现在是不是开灯了?”
“不。”刑游说,“十一点就关灯了,不过关了灯也很漂亮。”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后形容道:“让人产生一种生锈的情感。”
刑游过了马路,在街边的咖啡店坐下,随意翻了菜单,旁边立马有服务员上前来询问,被刑游打手势示意稍等。
喻越乐还是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边的动静:“你在......餐厅?你还没吃饭吗?”
刑游似笑非笑:“吃过了,不过现在想坐下来喝点咖啡,打发时间。”
喻越乐把自己的手里外包扎,又收好医药箱,同电话那边禀报:“我包扎完了。”
“嗯。”刑游好似还在看菜单,喻越乐听到他那边不像刚刚在街上那样嘈杂了,隐隐约约有了些店内播放的音乐顺着电话传过来,然后刑游很轻地随口夸道,“做得好。”
喻越乐瞬间脸红起来。
他意识到或许刑游的成长环境不在东亚,又或者是从小接受的教育跟他大相径庭。不然这种话怎么能对这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讲出来。
做得好。
要么是幼儿园小朋友被老师夸,要么就是字母游戏里的情趣语录吧?!
喻越乐的脑子在一秒里闪过五百条弹幕,嘴上却镇定自若,迅速地转移了话题:“打发时间?这个点不应该回酒店洗洗睡了吗,要是我估计走在路上都困得边走边睡。”
刑游点了杯拿铁,还在同服务员沟通,被他逗笑,然后抽空跟喻越乐说了声“稍等”。
喻越乐发现刑游讲德语和中文感觉很不一样。
讲德语时刑游的语速不紧不慢,声线变得低沉了一点,在深夜里通过电波传来的时候让喻越乐无端想起——醇厚的红酒。
真奇怪。
喻越乐伸出手背碰了碰还在发热的脸颊,寻思着难道自己是个声控。
按理来说他跟一个陌生的人通电该是惴惴不安的,但是如今他却出奇地有种放松的感觉,甚至不想挂断。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和刑游聊天的感觉太容易让人沦陷了。
那头刑游终于点完单,喻越乐想掐着时间收回自己刚刚的话。
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聊下去很不对。
他们本来应该是打电话商量赔偿事宜的,怎么就变成了好似好友之间的闲聊了?
喻越乐的心很快拉起警戒线,想着要把话题转回台灯。
结果他才刚刚张开嘴,刑游就带了点笑意开口:“十二点整点的时候教堂的大钟会敲响。我在等。”
喻越乐刚刚想到过的所有措辞都通通吞回了肚子里。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晚上十点四十二分,德英相差一个小时。
“还有十八分钟。”喻越乐怔怔地说。
“嗯。”刑游抛出了让人无法拒绝的提问,“要听吗?”
喻越乐下意识地回绝:“什么?......不了。”
刑游不以为然,点了点头,换了个方法问:“嗯。那想听吗?”
......
喻越乐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什么感觉,又酸又软,白天里吃那份肉包子时想哭的委屈如今又重现,他把眼睛使劲眨了又眨,忍住眼泪,好半天才回复刑游。
“想。”
刑游的声音很温和,带着从容不迫的坚定:“那我们就先通着电话,快到十二点了我会喊你的——你先去吃泡面吧,冷了就白白浪费鸡蛋和火腿肠了。奢侈配置呢。”
喻越乐少有这种开着免提一边自己干自己的事,一边跟对方闲聊的时刻,感到有点新奇,听出刑游的调侃,撇了撇嘴:“算了吧,就是热的也比不上大厨师您做的。”
喻越乐从厨房端出泡面,低下头尝了一口:“还真的热乎乎的呢。”
刑游很轻地又笑了。
喻越乐吸溜吸溜面条,后知后觉的饿意涌上来,泡面也觉得香起来,于是嘟囔着:“干啥?又笑我啊。”
刑游的咖啡也被端上来了,他听着电话那头吸面条的声音,又看了眼自己面前的咖啡,确实也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