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乔却不怎么满意,“可这样一来,我不是成了甩手掌柜。”
她当时愿意接手此事,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不希望表姐一个人太过操劳。
徐肃年并不嫌她的问题既天真又幼稚,很是耐心地解释道:“若像先前孟娘子那样,当然算是甩手掌柜,但实际上,你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怕讲得太深太细,盛乔听不懂,徐肃年便直接道:“难道那些深宅大院里的账房先生,每个月唯一要做的,就只有给人拨银子吗?”
“当然不是。”
盛乔几乎立刻就摇头,虽然她也不知道府里的账房先生具体都要做什么,但知道他们手里都是有很多差使的,且极得阿爹的信任。
“这便是了。”徐肃年道,“你就是一个向自己报账的账房先生,虽然会雇帮手帮你做事,但统率全局,最终敲定算盘,拍板拿主意的那个人,可是你。”
听到他前面的话,盛乔本也觉得自己很厉害,需要做这么多的事。
可到最后,她忽又生出一股子胆怯和不自信来,她看着徐少安,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能力,“可是,这么重要的事,若是被我搞砸了怎么办?”
她满心期待,却又纠结地想要退缩。
“你觉得我可以吗?”
盛乔本能地想
要寻求一个答案,虽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想听到的是什么回答。
徐少安听着她不自信的语气,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立刻回道:“当然可以。”
盛乔仍有些不确定,“真的吗?”
这倒不是她不自信,只是她从前从未接触过这么重要的事,忍不住就有些害怕。
徐肃年搂住她的肩头,坚定地点头,“当然。”
脑袋枕在男人肩头,盛乔感到了一股没由来的安心,她仰头看着他,发自内心地夸赞,“徐少安,你真好。”
听到这话,徐肃年唇角的笑意微微一僵,他难得没应下这句夸奖,只道:“时辰还早,我今日先帮你分担一些罢。”
于是,两人又恢复了一人手里摆着一本账本,一把算盘的勤奋模样。
盛乔认真起来就很少说话,徐肃年也不再打扰她,屋子里一时只能听到噼噼啪啪拨算珠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盛乔在长桌旁坐得腰酸背痛,便抱着账本和算盘去了一旁的美人榻上靠着。
榻上有一方小炕桌,棉花似的腰枕垫在身后,舒服是舒服了,但也实在太容易侵蚀人的意志力。
盛乔起先还能撑着胳膊继续坚持,但能等徐肃年将一本账本看完,想瞧瞧她那边的进度时,却发现她已经歪倒在美人榻上睡着了。
账本盖在脸上,小算盘被她扔在一边,只露半张脸,也能看到少女独有的娇憨。
徐肃年瞧着她这样子,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角。
知道她最近这几天太累了,徐肃年也没有把她叫起来,他轻手轻脚地走倒美人榻旁边,然后帮她把算盘和账本抽出来放到一边,这才松了口气。
他想要坐下,却也没往榻上坐,直接在脚踏上席地而坐,因为这个姿势和高度,正好能让他清晰地瞧见女郎恬静的睡颜。
他一直都知道,盛乔是个活泼性子,平时醒着的时候,几乎没有一刻的消停——
她爱跑爱跳,爱笑爱闹,还特别喜欢讲话,徐肃年从前曾怀疑过,若是一辈子没有人阻拦她,只怕盛小娘子自己和自己都能说到天荒地老。
但睡着的盛乔,看着很乖,完全没有平日里半点跳脱的模样,徐肃年安静地注视着她的侧颜,完全忍不住脑海里的那些腌臜念头——
如果她能一直这么乖,就会永远留在他的身边。
他也不必患得患失。
他忍不住伸手,轻轻触碰少女垂落在额边的碎发,倾身在她的脸侧偷亲了一口。
少女毫不遮掩的夸赞莫名在耳边回响,“徐少安,你真好。”
徐肃年重新坐回去,又在她的纤瘦的手腕上轻轻吻过。
我一点都不好。
徐肃年想,他一定是全世界最坏的男人,才舍得骗他的小娘子。
一天后,盛乔手里的账目总算理完了,虽然有些具体的数目还有些没搞清楚,但已经足够她列出一个完整的规划了。
在徐肃年的帮助下,盛乔将其整合成一封完整的文书,郑墨看到那一项项整齐的数字,都忍不住震惊。
她当时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盛乔竟然真的做了,还坐得这么好,“阿乔,你好厉害啊。”
盛乔开心地收下夸赞,然后将徐肃年将自己说的话告知郑墨,然后问道:“表姐,我们要不要先去找卢大人试试?”
先前盛乔第一次提,她便觉得这法子不错,有了今日这份文书,郑墨更是信心大增,她点了点头,说:“今天下午我就叫人往驿馆给卢大人递帖子。”
不过话是这么说,郑墨心里也没想着卢烨真的会搭理这件事。
毕竟在朝廷官员心里,有太多的事都比这一间小小的书院重要。
但没想到的是,卢烨居然很快就给她们回了贴,还请她们午后到驿馆小叙。
郑墨是既惊又喜,盛乔则在惊喜之余,没忍住又踩了徐肃年一脚,“同样是长安来的官,一个热络主动,一个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怎么会差距这么大。”
这大约就是清官与酷吏之间的区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