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绰只觉一道锐痛,不由低呼一声,伸手把王药推开。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似乎留着浅浅的牙印,手指上倒没有血迹,但心里仍是气得要命。她冷下脸说:“你有那么不乐意?不乐意就不乐意,原也不过是为了保全你。”
王药眉梢处又流出笑意:“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原来也是个凡夫俗子。既然交换要求,自然要拿出代价,我痛了,你不痛一痛,怎么叫我服气呢?何况,你的法子虽妙,我却不是没有风险。我已经半条腿迈进了棺材,只索你一吻……”
完颜绰突然笑了起来,伸出食指按住他的嘴唇,然后人也重又凑了过去:“却疾,别忽略了一点,我也赌上了身家性命,只因为——相信你。”
对面那折转圆润的眉峰瞬间生出棱角来,完颜绰最喜欢他峻厉的目光,除了显露出他骨子里的英雄气之外,那也是他不加掩饰的内心。“阿菩,”她掩饰着语音中一点点兴奋的颤抖,尽量冷静地吩咐着,“就是易水相送,也得有酒。陛下叫我劝王郎中,我也要多谢王郎中呢。”
阿菩应了一声,如她所愿被支开了。完颜绰凑得更近,两个人顿时呼吸相闻。王药说:“你把我解开。”
完颜绰笑道:“我不。你这样的身手,解开你,我怎么办?”她小心地从他的胳膊一点点抚上去,到颈侧停了下来,手心感受着他血脉里搏击的速度,像一个用拳的高手,又快,又稳,偾张着力量,积聚着热量。她去吻他的额头,顺便把颤巍巍的胸口迎了上去,皮肤敏感得很,感觉得到他滚动的喉结,他滚热的呼吸,他翕动的嘴唇,然后果不其然被他隔着胸口的抱腰咬了一口,又是一点不剧烈然而热辣的疼痛,过电般的直接导到心脏里,激越得差点喘起来。
接着,门声一动,阿菩知趣,脚步声过了片刻才响起。完颜绰早已抽身离开,拾掇好衣衫,手中的团扇掩着左胸口湿湿的齿痕,顺便捂住“怦怦”乱跳的心脏。
王药双手捆在后头,阿菩拿着酒壶正准备倒酒,他便说:“不用酒盏,容易泼漏,直接把壶嘴给我。”
甘州甜醴,一点没浪费,从他的口里进去,然后便看见喉结有规律的上下滚动,酒的甜香飘散在空气里,比什么熏香都诱人。完颜绰掩着胸口,斜倚着坐榻,静静地看他,只觉得无一处不入目,无一处不可爱,他的嘴唇,他的牙齿,给自己带来的那种轻微的疼痛,像是一道烙印,直直地烙进心里。
等一壶酒都喝完了,王药说:“既如此,我答应你,你也答应我。”
完颜绰不想告诉他,自己有多舍不得,他活着该是她的,死了,也该是。
此刻还有演戏的必要,完颜绰抿嘴一笑,示意承诺过了。王药看穿了她一样,一字一字说:“我在南边,尚有父母、兄弟、姐妹……”完颜绰突然收了笑意,抬眼看着他的脸,等他一张一合的嘴中吐出了她最不想听的四个字——“未婚之妻。”
王药离开,完颜绰怔怔地坐在那里半天不挪窝,像在和谁生闷气,连阿菩进来了,也是使小性儿:“心里闷,别烦我!”阿菩自小儿和她一起长大,再熟悉不过,陪着笑说:“主子,那也听我一语,陛下那里来问,中午的膳桌,是开在后苑里,还是就开在宣殿德的配殿里?估摸着是要主子陪用膳呢。”
完颜绰突然觉得萧邑澄那张脸好烦,手里的团扇更用力地在胸前压了压:“就说我今日倦了,想回青鸾宫休息。”
她躺回青鸾宫,在卧榻上放着帐子,一个人想心思,生闷气,腹中阴阴寒寒地作痛,大约月事又要来了,每个月都疼得要在榻上躺半天,跟受刑似的,虽说习惯了,未免还是有些害怕。帐子突然揭开了,她唬得差点叫出来。萧邑澄忙宠爱地拍拍她的胸口:“哦哟,我莽撞了,怕你在睡,叫她们别吵你的。”
完颜绰一肚子的没好气,正好乘机身子一扭,眼泪滴了下来。慌得皇帝又是哄又是劝,最后坐在榻边一跺脚:“吩咐司刑的内侍取竹板来。谁惹你生气,我给你办他!”阿菩等侍女宦官,里里外外被龙颜震怒惊得跪倒了一片。
完颜绰气道:“你在我这儿,使什么威风?”
萧邑澄被她一噎,偏生只觉得好气还好笑,爱起来时,女人怎么作都是可爱的,他只能挥挥手把自己的话当做风吹过就罢:“别传竹板了。所有人都出去吧。”
人全走光了,他才放下身段,笑吟吟和完颜绰并头躺下,捉着她的手把玩着,低声哄着她:“是不是王药那贼子出言不逊,给你气受了?等他到海西王那里的事办完了,如能侥幸不死,我把他的头给你割下来当蹴鞠。”
完颜绰“噗嗤”一笑,萧邑澄就如同看见昙花一现似的,忍不住地就挪了挪身子凑过去,手也老实不客气向胸口伸过去。
完颜绰一激灵,拉起被子遮住还有些潮湿的衣裳。萧邑澄笑道:“跟我还害羞么?”锲而不舍地探手往领子里伸。完颜绰怕他摸出点什么来,索性用力一拍他的手背,在他变脸前先嗔怪道:“我那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每次天癸就跟要了半条命似的。这会子胸口坠痛得厉害,你再添乱,我真该哭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萧邑澄顿时把那一丝丝不满,抽换成怜惜,叹了口气道:“母后那时候究竟叫你吃了多少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