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几乎同时,完颜绰已然尖叫起来:“渤海王你干什么?!”
外头斡鲁朵的领军都尉按捺不住,带着几个人冲进来看情况,里头缭绕着浓烟,完颜绰披头散发,露着半边肩膀,让冲进来的人瞬间都低了头,又偷偷抬眼,用眼睛的余光窥测殿内的情况。
第一时间的印象最为重要,人往往能被瞬间的谎言所骗。完颜绰爆豆子般又急又促地说:“渤海王、有反心、非礼……我。居然、杀了、陛下!”促音中尚带哭腔。斡鲁朵的领军都尉将信将疑间,完颜绰又低声说:“都尉护驾不力!如今若不好好收拾残局,国家无主,会是怎样的乱象?”
说话间,外头又喧闹起来,那都尉一时过于惊诧怖畏,脑子还没转过来,只回身问外头:“怎么了?”
外头道:“宫里的禁军来护驾了!”
完颜绰的腰顿时挺直了,声音中的哭腔也淡得多了:“都尉是想在这里审案呢?还是想先和外头的禁军统领说说是非?”
那都尉看看皇帝常服盖着的两个人,目光示意身边亲卫上前看看,那亲卫少顷回来,战战兢兢说:“陛下……已经驾崩了……那个,渤海王,也没气了——胳肢窝里还是温的。”
都尉总算明白过来情形:甭管实情如何,现在大家看到的是皇帝死了,身上压着渤海王,渤海王也死了,手边有把匕首,匕首是皇帝的,但两个人是怎么死的,只有殿里这两个人看见。
他不过是皇帝辖领的斡鲁朵都尉,别说审案轮不到他,目下最尊位置上就该是掌握全国权力的皇后完颜绰,成王败寇,一切还不是凭她说?就算将来天网恢恢,那也是朝臣或萧氏皇族与她互撕的事了,关他一个小小都尉甚事?管得太宽,他还要不要命了?——谁叫皇帝当时下令,叫他们必须在殿外守着的?又谁叫皇帝都不阻止皇后脱得只剩贴身衣裳,害得他们不敢僭越的?
皇后完颜绰已经施施然到屏风上取了一件外衣披上,是皇帝脱下来的衮袍,她穿着显得颇为宽大,可是衮袍上庄严的十二章纹样,灿烂的片金缘边,居然与她此刻的气质极为合拍。完颜绰慢慢掩了掩衣领,对斡鲁朵的都尉道:“为今之计,先秘不发丧,处置皇位继承的大事。然后,宫禁内外要全数清理,绝不能让其他人沾染权位半分。才是为我大夏保平安的良策。”
她扬眉又对刚刚进来的禁军首领说:“各自职位不变,上京宫禁军仍由我的虎符统领,由领军记室王药分派事务。谁敢趁乱放火,杀无赦!”
王药适时从萧邑淳的尸体上解下统领斡鲁朵的虎符,跪递到完颜绰手上。完颜绰血淋淋的双手接过虎符,唇角噙了一丝笑说:“陛下的斡鲁朵,也先由我掌管吧。都尉可有异议?”大家自然摇头无异议。
她赞许地看了王药一眼,目光中柔情万种,王药看得懂,那是在对他说:
“我们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恭喜猜对剧情的小伙伴。呐,红包不要嫌小。作者是穷人。。。
☆、松弛
完颜绰已经非常累了,但是现在还没有到能够放松下来休息的时候。宫里和宫外的局势暂时控制住了,可是她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她走到侧宫之外,四下里看了一看, 然后吩咐皇帝的斡鲁朵由宫里的禁军带领, 分别把守后宫各院和上京宫各门;又吩咐把他的父亲,北院夷离堇——完颜速带过来。
她回头看了看王药, 微微笑着说:“我又要做一个抉择了!”
王药看着她身心劳累的样子,要劝说的话全数咽了下去。劝什么呢?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他也只有选择继续跟着她走下去。但是心里的惴惴不安并没有减少——或许一刀了事, 倒是忘却世间烦恼的最好法宝。
“臣想去洗一下手。”王药看了看自己手和衣裳,上头全部溅满了血迹, 现在血迹干了, 手心黏腻、紧绷、腥臭,实在是不舒服得很。
完颜绰披着硕大的衮袍, 人也显得娇小起来,此刻慵慵地坐在熏笼旁的矮榻上, 手里捧着银瓶里刚倒出的热茶,边吹着水汽边说:“急啥呢,一会儿还得用它做个幌子呢!”
衮袍太过宽大,稍微一动就露出里面的豆绿的中衣,其上点点滴滴撒着赤红的鲜血,宛如盛开了一朵朵鲜艳的桃花,无端叫人觉得美得惊人,美得悚然。她的脸上不可遏制地出现了胜利者的微笑,招着手说:“却疾,你来,刚刚他掰着我的胳膊,用力太大了,我现在还肩膀疼。你给我揉一揉,看看是不是哪里崴着了?”
王药觉得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格外的黏腻、肮脏,根本不愿意去碰完颜绰。他懔然道:“皇后这是做什么?刚刚事起从权,不得不为,现在百废待兴的时候,皇后怎么有别样的心思?”
完颜绰白了他一眼,随即巧笑倩兮:“却疾,你这会儿摆这副道学面孔,难道是给我看的?我才不信你现在就只剩担心害怕了呢!我这会儿,心怦怦地跳,浑身的血都是热的呢!”她的脸真个亚赛桃花,粉嘟嘟的满是风情,点点手说:“你看,我们刚刚配合得真好!心意相通,都不需要说出口!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男人,你的选择,永远都是对的。”
王药不由苦笑道:“我没的选,你倒是选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