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的?!”完颜绰脸上的冷冽一闪而逝,“我选了他,你就必死无疑,他估计就想掩着这事,杀掉你拉到。可是,我就算杀了你,日后就一定还有好日子过?他这个人啊,疑神疑鬼,我才不愿在他手下卑微地讨生活呢!”
她站起身,双手一张,似乎在活动崴伤的肩膀,襟怀顿开,豆绿的衣衫极衬酥白的胸脯,顿时让人觉得她身上的血腥味也带着诱惑的甜腥,等待嗜血的狮子去舔舐。
完颜绰的声音像银铃一样,摇响在他的耳边,满满地都是脆生生的笑意。她明明和他隔着,手臂却依然能像藤蔓一样缠过来:“却疾,我知道,你并不怕死。你难道不希望我过得高兴?不希望我再也不用陪着笑脸,装着卑下?”她又自己回答:“我知道,你舍不得的,因为……”她没有说下去,却和说出来差不多,她知道他爱着她,一如她一样,这样说不出来的、肮脏而又美好的爱意,只适合收藏在心坎里。
眼神妩媚多情,却又无比纯真。王药觉得这应该是假的,可是内心深处,却本能地相信,而且心甘情愿地沉溺了下去。越是如此,他越是警觉,眼睛里的光芒寒意闪闪,刻意保持着与完颜绰的距离。
她似乎看出王药微微皱眉不满的模样,笑道:“却疾,你别和我使性儿,你自己懂的,今日的事没有好的说辞,你我嫌疑最大——但是说辞是假的,关键是要让大家敢怒不敢言。我虽然有禁军的统御权,虽然有自己的斡鲁朵,虽然也新增了那死鬼的斡鲁朵,但朝中暗藏的波涛还一浪接一浪的。难保不拿你开始发难。你不珍惜我好容易保下来的命是对不起我,另一方面,从你牵扯到我,你就更对不起我了。”
讲到理性的东西,王药的眼神反倒松下来,大约因为这是他智识可控的部分。她似乎看出王药已经牢牢捏在她这如来佛的掌心里了,弛然一笑,又哄着说:“却疾!古话说,行百里者半九十,都到这步了,咱们合力把它走完嘛!你说的要求,也等事情定下来,咱们就说!”
她一口一个“咱们”,王药却知道这妖精真不可信。他犹豫了一下,笑道:“当务之急,自然是两条,联合夷离堇稳定上京局面,抛出渤海王为替罪羊,稳定各部的局面;但要长治久安,无外乎要一个新陛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完颜绰,她常保微笑,眸子中连鳞波都没有泛起一点。
王药揣摩着她的想法,自己也在上京的皇族里盘算着:萧邑澄尚有两个未知男女的遗腹子,但都是刚刚怀上不久,以国家之计,是等不了这么久的;此外只能从他的兄弟里去找,先皇嫔妃和庶子众多,分封在外的有十几个之多,留在宫里没到年龄的,也有三五个娃娃;出了萧延祀这一支直系,还有几个宗室贵族,只怕遇到乱象也会怦然心动了。却不知完颜绰是怎么打算的?
完颜绰仿佛根本不想说这一条,嘟着嘴娇声嚷嚷着:“你好狠的心!我肩膀都疼成这样了!”
她的肩膀疼不疼,王药看不出来,但她脖子上还留着萧邑澄狠狠掐上去的指印,此刻全部转作青紫伤,横贯在她洁白的皮肤上。王药想着他的刀割向萧邑澄的咽喉时,那么一个大男人竟然给她制得抽不出手——再低头看她的双手,果然手指甲已经折断了好几根,血污嵌在指甲缝里,有一根食指的指甲上一道淤血已经深到指甲底部,可见会有多疼。他四下望望:“这里可有剪刀?你这断甲不剪,碰着哪里都会疼。我来帮你。”
她扭了扭,一副不听话的样子。
简直是讨打的模样!王药上前捉住她的手,还未及问她剪刀的去向,她已经捞到机会似的,踮着脚在他颌角印了一吻,撒娇道:“先抱抱我再说!”
王药感觉自己一个大男人,今日竟然没有她有勇气,倒也觉得自己好笑——命都是捡来的,害怕她的勾引?既然她送上门来,自己最惨不过牡丹花下死。于是,他用沾血的双手有力地勒住了她的腰,放肆纵情地吻她,几乎要吸尽她口里的所有空气。而她并不觉得这像是在惩戒她,所以恣意地缠绕着,呻_吟着,享受着,与他一起攀登到胜利的顶峰。
她浑身渐渐绵软得几乎立不住脚。嘴唇相离,他的热吻还一点点探在她的身上。她脸上、脖子里、胸脯上,看得见的地方,血痕都被他舔舐干净,又换作一点点朱红的吻痕。他间或俯下头来,在她耳边热热地喷着气:“马上夷离堇要来。你确定不怕他看见?”停了停又道:“还是你就是这么打算的?”
完颜绰肌肉略僵了僵:“却疾,瞒不过你。你知道,这事,也瞒不过我父亲,我要让他知道,他只剩支持我一条路;要支持我,也必须支持你;要支持你,因为你会是……他的下一个女婿……”
王药遇到烙铁似的浑身一战,几乎要把完颜绰推开。可他实际却是把她更勒紧了,冷笑道:“不错!我在汴京,赢得青楼薄幸名。那些歌姬舞女,凭自己的脸蛋身体和技艺,换得商贾富户,百缗千缗的缠头,讨她们一顾、一笑;这些红遍里坊的歌姬舞女,又跟我来换新谱的小曲、新填的诗词。今日,我们也在换么?我用我今天的冒死举动,换你达成我的愿望。但是我要对你说抱歉:我当不了你阿爷的女婿。”
完颜绰眨巴着眼睛,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望着刚刚还热吻她的王药,腰里紧得她几乎呼吸不过来,脑袋里一阵一阵地放烟花,迷迷蒙蒙地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