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着他手的托引,略微后移了一点,立刻明白了——这家伙真是太坏了!但又坏得太可爱了!心“怦怦”地跳起来撞着胸膛,她竭力要使自己冷静,深吸了一口气,问:“对了,饭前你好像要和我说什么?”
王药松开了她些,点点头说:“对了。今日奏折里,有几份是兵部奏请调整南北两边的军屯的,军屯一动,戍卒也要动,现在还不是最安全的时候,北边容易给蒙古人钻空子,南边——特为加重军力,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完颜绰故意笑道:“不过是动一动军屯,马上春天了,多调些人学着种地,来年也好实粮仓。”
王药想了想说:“那并州那边还是要多调些汉军,他们不少原先就是关内的农家子弟,大约更懂稼穑一些。”
完颜绰道:“也是个好主意。不过我觉得把并州的汉军迁到西边关中去,让那里的稼穑也长得好些,可好?”
她像是故意作对,王药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之后才问:“你不觉得多此一举?”
完颜绰假作没有听懂,回头笑道:“哪里多此一举?譬如我们驯养猎鹰猎狗,就是要时不时拉出去行猎,总是得在奔跑实战中,才能练出好鹰和好狗。让并州的军马动一动,也是起这样的效果。”她凝视着王药,而他表情一平如水,最后点点头说:“也好。”
他显得有心事,完颜绰感觉自己的情绪更如打秋千似的,既有低沉到底的感觉,又会有居高临下的迫切,既想试探出结果,又怕试探出结果。她起身倒了一杯水给自己,过了一会儿背着王药说:“现在禁军是耶律延休在管,你得空时,去听听他现在的领军方略,替我为他把把脉,别在禁军里闹出那时候并州一样的事来。”又转头笑道:“恰好我还新得了几坛好酒,你替我颁赐给耶律延休,你们俩一道喝酒谈天,更容易套出话来。”
过了几日,完颜绰有意无意问王药:“去耶律延休那里了吗?”
“去了。”答得很干脆,“酒也喝了——酒真是不错!上京的禁军经这一场清洗,人员应该更纯粹了,姓完颜的多有兵符在手里。唯一不好的就是对于其中的汉军,有点不分青红皂白,基本都找借口发到外围去了——你心里担心,也很正常,但做得白眉赤眼的,不是叫人生疑?”
完颜绰媚答答勾着他的脖子:“生疑?那你站在汉人一头,说说看,会生怎样的疑呢?”
王药把她蛇一般的胳膊扒拉开:“弯腰曲背的,别压迫到肚子,怀孕了也不能不注意仪态嘛。要我说生疑,莫过于太后此举,莫不成以后夏国的汉人地位要一落千丈了?”他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过来,看得她像被剥光了似的。完颜绰撇过眼神:“还有呢?”
“还有?”王药奇道,“难道你还想听什么?”
“问忧不问喜。”完颜绰道,“你说嘛。”
王药终于有点生气的样子出来,握着她的手腕问:“阿雁,你在试探我什么?”
“什么?”她故意问。
王药深吸了两口气:“耶律延休跟我说话,也说一句藏半句,眸子不正,则胸中不正,他撒谎的功夫比较嫩。你拿他来试我,然后拿我来试他,对不对?”
居然被他一眼看穿了,完颜绰笑道:“你猜的不错,他有没有告诉你说我打算派兵南下?”
王药倒抽一口气,顿时有大急大恼的神色出来,握着她手腕的手指也陡然施力,口不择言:“你又要南下?!你不是答应了养民生息,不再轻易动干戈么?怎么又是朝令夕改?!再说,朝廷才刚刚经历一次内乱,消耗颇重;你又大着肚子,怎么经得起折腾?!”
完颜绰笑道:“说你聪明,你又傻了。你考虑的这些,我自然都要考虑。所以……”
只是试探耶律延休是不是把她说的话告诉王药,来揣测耶律延休是不是值得她信任。然而她自己觉得自己此举聪明,王药却恼火得很,冷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为君之道。昔日苻坚任用王猛,出以拜将,入以拜相,虽然也不同族,但知遇之恩,君臣之义……”
他的话被完颜绰冷冰冰地打断:“你跟我谈古人?你怎么不谈谈王猛忠心不二,自从被苻坚任用,就从没有背叛的事迹出来。而你呢?”
反躬自省,王药简直觉得喉咙里都发甜腥,怔怔地无话可讲。完颜绰瞪着他,刚才的一脸笑意,此刻一丝都不剩了,冷冷地说:“你捏痛我了,放开!”
☆、11.11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
2017和和美美,万事如意!
王药被火烫了似的撒开手,本能地低头看,见她手腕已经被捏红了,顿时露出心疼之色, 但是, 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又是吹又是揉的,只是歉疚地看了完颜绰一眼, 眸子里的光就变硬了:“太后,那酒,还有吗?”
完颜绰心里酸酸的——这算是他们撕破脸了吗?他再心疼自己, 也不愿意放低姿态来哄她了吗?但她还是放松地冷笑道:“你若想借酒浇愁, 我也随你。”吩咐外头的宫人取酒来。
天还寒冷,宫人小心问:“酒可要烫一烫?”王药摇摇头, 接过酒坛, 对完颜绰道:“我到外头找间地方喝酒。”
“不用。”完颜绰已然冷冷的,“就在这里喝。”
王药一犟都没犟, 打开坛口的泥封,倒酒时明明未醉而双手颤抖, 泼洒了好些在酒碗外面。冰凉的酒液,带着淡淡的豆绿色,是汾州的好酒,香气清冽扑鼻,连嗅觉异常敏感的完颜绰都不觉得难闻。王药闭着眼睛慢慢地品了几口,然后就恣意地把一碗都倒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