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种话,真的该由男性的、年轻的邻居说吗?
我感到不舒服,却不知这不适源自哪里,更无法摸索社交中那所谓「正常」的界限,只好犹豫着说,“大概,是这样吧。”
“既然如此,”丸罔略弯了弯腰,“要不要干脆请我吃个饭?就当做邻里赠送关系的结束?”
“啊、这样,稍微……”
尽管用成年人的社交辞令表达拒绝,对方却仿佛听不懂,兴致勃勃地退后半步,冲进家门翻找起来,“稍等一下!我这里有前两天刚拿到的酒——”
啊啊,拜托,悟君、秋翔,或者阿孝、大哥,随便是谁都好,救救我……
我尴尬得要原地裂开了。
为什么偏偏会遇到比我还听不懂话的男人啊!
虽然他年纪还小。
虽然。
但是。
……好奇怪。
分明知道应该拒绝,却怎么都找不到何时的时机,节奏、完全被带着走了。
就这样,直到不情不愿和邻居少年一起坐在饭桌前,我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
暖色的水晶吊灯下,没有贴上标签的酒液倒入高脚杯,泊泊流水声中,呈现出一种澄亮的透明金色。
“啊。”我忽然发现什么,“这份酒……”
“是朋友送的哦,”丸罔轻快地说,“我还没喝过,一打开酒柜就发现这瓶,就干脆拿过来了。感觉很适合和青井小姐一起喝呢。”
是「夫人」啊。
可总是纠正,又不太好。
“嗯、是呀,”我只好拿起酒杯,轻轻晃一晃,望着杯中熟悉的色泽,稍微放松地说,“这是我家的酒。”
“……咦?”金发少年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原本似乎在看我身后的展示柜——那里放着一些悟君收到过的荣誉奖章,还有文件什么的,我向来懒得看,也不知究竟写了什么——听了这话,却相当震惊地望过来,“抱歉,意思是说?”
啊,会有那么惊讶吗?
杉田家在世界各地都有私人酒庄,每年会产出很少量的酒供给家族内部成员,偶尔也会送给关系好的友人。为了避人耳目,并不会特意在上面写出「杉田」二字,因此一般来说,听到这种话,只会猜到这是有钱人家,不会有具体的指向才对……
难道说,他没想过送他酿酒那位朋友的出身吗?
话虽如此、
今天的酒,味道好像稍微有点问题。
“总觉得、是不是存储方式出了问题……?”半是自语的,忍不住念叨起来,“比平常、多了一点没闻过的香味。”
混杂起来,有点奇怪。
“是这样啊?”
尽管声音别无二致,丸罔的表情却隐隐焦躁起来。
视线不停在酒杯与我的脸色中间打转,偶尔瞟一眼展示柜,又时不时落在书房上。
说起来,分明说要来吃饭,却根本没怎么动啊,他的那份饭菜。
今天醉得比平常要快。
奇怪,我的酒量…不该这么浅。
意识不知不觉朦胧。
即将滑落时,少年忽然猛地站起来,拖着我的身体、半扶半抱地将我放在沙发上。
“抱歉,青井小姐。”
与以往不同,发出不加修饰的沉沉声音,分明声线冷淡,语调却仿佛相当焦虑,奇异的加快了。
……都说了……是夫人、才对啊。
“啧、到底为什么、要我来做这种事——”
与其说在对我解释,不如说成自言自语,丸罔咬着牙将我放好,随手把沙发毯扯过来,蒙上我的眼睛,声音烦躁得厉害。
“……居然要对无辜的女人下手,我就知道,那群家伙趁我不在一定会把下叁滥的事全推到我头上。”
这是、什么意思呢?
意识与声音一同飘向渺远的彼端。
他站起来,耳朵上的层迭装饰便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那个方向,是书房吗?
那是、悟君偶尔回家,处理公务的地方。
思绪截断在时钟滴滴答答的声响。
……悟君,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