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芜的脸色带了几分探寻:“那么,在你看来,现在他对你还有没有意思?”
沈琼英白了叶芜一眼道:“时过境迁还能有什么意思,想当初我不辞而别,又拒绝他的求亲,他恨我还来不及呢,这次肯帮助我让我同船,无非是看在两家长辈的交情上罢了。”
“那么你呢,对他可还有情意?”叶芜直接问。
沈琼英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叶芜为人就是这么直白。她提高了声音道:“我对他还能有什么情意。我的处境你是知道的,我现在一心只想经营好醉仙楼,其他的事,我都不感兴趣。”
“好了好了。”叶芜笑了:“你声音别那么大嘛,谁不知道沈掌柜一心扑在醉仙楼的买卖上。如此郎无情,妾无意,这就没有什么需要纠结的了,那你和顾府丞从此就井水不犯河水,他走他的阳关道,你走你的独木桥。”
叶芜见沈琼英神色还是有些郁郁,忍不住调侃道:“怎么你还不足,要我说,顾府丞固然少年高才,风度翩翩,但以天下之大,比顾府丞更优秀的亦不乏其人。你若对过往不能忘怀,便再找一位如潘郎一般掷果盈车美男子便是了。”
“你呀。”饶是沈琼英愁肠百结,也被叶芜的话逗乐了:“这话你我二人私下里说说罢了。若坊间皆知金陵城有名的贞节列女叶小姐是这般论调,不知会作何感想。”
“管他们怎么想呢。”叶芜毫不介意一笑:“你我活到这把年纪,总该弄明白,人嘛,自己开心最重要,别人说好说坏,难道自己会少一块肉,难道唾沫星子真能淹死人不成?”
沈琼英一向欣赏叶芜这豁达爽朗的性情,亦笑道:“这话一点不错,我们身为女子,在这世上立身处世本就艰难,若还要过分在意他人目光,给自己画地为牢,就太不划算了。”
“就是这个道理了。”叶芜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且不说你和顾希言仅仅是两家有意,当初并未定亲,就算当初定了亲,甚至成了婚,若二人过不到一起成了怨偶,还可以和离呢。那放妻书上怎么说来着?若结缘不合,想是前世冤家,自当放离,以求一别。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更生欢喜。所以你和顾府丞这事,千万别太介意,如今且把他忘了,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没错,我便从此与他一别两宽就是了。”沈琼英觉得愁肠顿解,以茶代酒敬叶芜道:“多谢叶姐姐开解,正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今日无酒,我便以茶代酒敬姐姐一杯吧。”
叶芜与沈琼英将盏中茶一饮而尽,相视一笑。
二人今晚聊得很尽兴,叶芜辞别的时候,已是亥时三刻了:“不行我得赶紧回去了,这段时间不知怎么了,嗜睡得很,还有些心慌,所以每晚早早就歇下了。”
沈琼英忙道:“那得赶紧找个大夫看一下。”
叶芜笑了:“那里就这么娇贵了,这几天注意休息就行了。”
沈琼英不放心,坚持要送叶芜出门。
明月茶坊的伙计驾了马车来接,叶芜本欲上车,忽又停下脚步,转身拉住沈琼英的手,似是十分感慨:“沈妹妹,听我一句劝,这世间男人大半是负心的,能抱柱守信的百中无一。身为女子我们能做的,就是好好守住这颗心,过好自己的日子,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
沈琼英怔了一下,低声应下了,叶芜这才掉头上了马车。
叶芜语气中带了几分无奈与不甘,全然不似平日那般洒脱爽朗。也许她也和自己一样有难言之隐吧。
第6章 腌芥土布鱼羹+香露米饭
顾希言出任金陵府丞已有一个多月时间了,虽然之前有地方任职的经验,但以应天府之大,庶务浩繁,处理起来也颇费功夫。这一天他直忙到掌灯十分,才得以小憩。
恰巧韩沐来找他:“快到酉时了,公务是永远做不完的,我们还是先出去用过晚饭再忙吧。”
顾希言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肩膀,正打算起身,却见应天府推官江文仲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官帽亦有些歪了。
“顾府丞、韩治中,出大事了,李府尹请二位过去商议呢。”
顾希言看了江文仲一眼,低声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是什么事?”
“顾府丞恕下官失仪。”江文仲喘息略平:“前不久致仕的张侍郎,突然于昨日晚间暴亡。府上乱成了一锅粥,李府丞让您赶紧去查明死因呢。”
江文仲口中的张侍郎,即刑部侍郎张允中,今年尚未过花甲,因素有咳喘之疾,先后向皇帝上了几道辞表,终被加封为通议大夫,允其返原籍金陵养老。
谁知刚刚不到两个月,就出现这样的事,顾希言与韩沐也见过他几面,纵然他咳疾久治不愈,但身体还算康健,怎么突然就一暝不视了?
顾希言和韩沐对视一眼,快步向应天府尹李公弼所在“夙公堂”走去,行至半路,顾希言忽又停下脚步问江文仲:“你去过张府没有。”
江文仲忙道:“下官便是刚刚从张府回来。”
顾希言随即问:“可知张侍郎去世那一天,都见了什么人?”
“下官问过了。”那小吏略一思索道:“张侍郎那天见的人不少,据府上管家说:“张侍郎当日申时曾与蒋御史、谢通政赴明月楼茶坊饮茶,其后便独自前往醉仙楼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