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口是心非的都是男人。
平头望着那个离自己仅几米远的气派大门,脚步仿似坠铁,沉得膝盖嫌重。难怪叫君临公寓,不是御驾亲征都没勇气迈入。
气愤,郁结,还要夜半叁更春梦涨醒,简直是二十世纪末苦恋中人的共性。明明憎她当众与自己撇清关系,却又再叁提醒自己,身份证重要得很,不拿回来如何度日。
要拿随时都可以拿,为什么专门挑她没有补习课的日子来家楼下蹲守?
男人老狗,问长问短,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平头长吁一口气,计算着那只女鬼即将到家的时间。这个钟点高档屋苑外人车寥寥,着白衬衫黑西装的物业经理远远散发“寒酸勿入”的势利气场。
直到一声女人惨叫打破平静。
一台旧款凌志从车库横出路面,打斜急停。大门内跑出个披着浅蓝外套身形中等的妇女,抓着车门把手牢牢不放。
她大声呵斥车内的人,狂拍车门,“停下,你给我停下!”
陈业庭气愤推开驾驶座门,绕过前引擎盖兜头给了李少卿一个巴掌。
手劲十足,打得李少卿当场摔倒在地,挽在脑后的头发摇摇欲坠。此情此景,稍有常识的市民都应该明白这俗称为——家务事。
连物业经理都侧了侧头,装作没有看见。
更别说路过的人,掩鼻掩面,事不关己又飘去八卦眼神探究一番。
“你发什么癫?”陈业庭胸膛起伏怒火,“有你这种老婆我真是上世作孽,日日唱衰我肯定会输,你是在拦住我发达啊!”
“陈业庭!你连我都敢打!”李少卿痛哭落泪,“债主电话打爆了,我借娘家的钱借到连头都抬不起了,你要怎样才罢休,是不是要我带着思敏一起去死啊!”
“你要死自己去,不要连累我女儿!”
陈业庭听不得李少卿拿女儿威胁自己。头脑一热,周身力气自颅顶汇聚脚下,抬膝预备一招制胜——
“喂——”
平头抬手指着陈业庭,叁步迈作两步往前,拉起跪坐在地的李少卿,“男人打女人?你有病啊?”
“我打自己老婆,关你什么事,你是哪来的?”陈业庭怒目圆睁,“快点滚开!”
话刚落音,陈业庭腮侧吃痛,头昏眼花,直接撞在车上。
这一拳打得十足用力,平头甩了甩手,打算再给陈业庭上几堂课,却被李少卿急急拉着手腕,“不要打,你不要打他——”
“他打你,你不还手?”平头费解,“下次再打你怎么办?”
陈业庭正想破口大骂,却被手提电话召回魂魄,接听之后脸色大变。匆忙上车,抛下一句“有本事你就去找律师离婚”便扬长而去。
李少卿哭得双眼通红,这个巴掌打醒了她二十年婚姻美梦。
“多谢你——”她连头也没抬,朝平头示意,“我下次不会再给机会他碰我的了。”
平头见她不愿多言,直接沉默。目送李少卿一拐一拐朝大门走去,看来这记耳光过分强劲,她摔倒在地肯定伤了膝盖。
“喂,阿姨,我扶你上去吧。”
十分钟后。
平头坐在客厅沙发,环视敞亮屋内的一切物件。
电梯停在17楼,他已觉蹊跷。那件精致刺绣的外套随意搭在椅背,被李少卿收走之前平头认出了是陈思敏的衫。
这是她家。
她爸居然是这样的人。
“温水可以吗?”李少卿端了杯水从厨房出来,家里连待客茶叶都耗尽了,“或者你想饮点什么,我去买?”
“不用麻烦了。”平头接过水杯,视线落在她沾满灰尘的裤腿,“如果伤了要尽早处理。”
李少卿点头,“刚刚擦了药,好多了。你是几楼的住户,好像很少见你?”
“哦,我上个礼拜刚租来这里的,12楼b座。”平头目光飘忽了两秒,在陈思敏母亲面前撒谎似乎有点难度——难的不是撒谎,而是她身份特殊,“我平日比较少出门。”
李少卿一脸了然,难怪肯出手相救。就快连隔壁楼栋都知道他们家的荒诞丑闻,昔日知名会计师成股票毒药,老本不保,连中环写字楼都欠租许久。
只有新来租户才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知情嘛。
“他是你老公?”平头问完便觉后悔,显得自己十分八卦——但八卦自己女友家事,也算合情合理。
“是,让你见到,太失礼了。”李少卿半垂着头,坐入沙发深处,“他平时不是这样的,对谁都很客气周到。”
这种时候还要替狗男人挽回几分颜面。看来做老婆是高危职业,任劳任怨还要挨打挨骂,非洲童工听见都觉可怜。
“但他打了你。”
“我知道。”
“所以你还帮他说话?”